曾九道:“他不是死了麼?”
晁禪道:“不錯。他之所以要叛變的原因,明王知不知曉?”
曾九怔了怔,緩緩道:“我知道了。他去給辛英他妹子報仇了。”
晁禪沉默片刻,道:“向老教主在世時,教中便主張蟄伏以休養生息,不再興兵起事。當年殺了辛英妹子的將軍升遷去了臨安,他本自武功不弱,又收攏了許多高手作護衛,行動神出鬼沒,謹慎之極。那時教中能給辛英報仇的,也就隻有三個人,這三個人正是向老教主,鵬王,韓左使。但他們去了,卻也可能再回不來,明教其時又哪裡離得開他們,哪裡損失得起?”他又長歎一聲,“辛英等了十幾年,等到向教主坐穩位子,卻又聽他主張抗金在前,不作內耗。辛英等不及了,這才反叛。他自殺後,向教主一直深以為憾,當年辭任下山,便是去了臨安。”
曾九出神片刻,問道:“那個姓白的將軍,死了沒有?”
晁禪冷笑了一聲,道:“以向教主的武功,他便是皇帝老子躲在深宮裡,也彆想活命了。臨安府分壇傳信來說,這狗賊當日在王府裡做客吃酒,向教主……從王府正門進去,門房見了他,倒以為是貴客,沒敢上前阻攔,任他一路走到花園子裡。他從花園子裡獻舞的舞娘那裡借來劍器,舞娘也不敢不答允,眾人還不知曉怎麼回事,他便將姓白的狗賊一劍宰了。”說到此處,又哈哈笑了一聲,仿佛又覺爽快,又覺酸楚,“這事當年在臨安鬨出了軒然大波,說書的人都在講唱,隻是後來給官府禁啦。”
曾九想到那情景,微微一笑,又出神半晌,問道:“然後呢?他就死在那裡啦?”
晁禪道:“王府裡高手雖多,向教主卻未必走不了。隻是稍一給人纏住片刻,弓箭手刀斧手一擁而上,也難逃出生天。皇宮裡也不一樣?都是進去容易,若要鬨起來,想出來就難了。”
曾九麵無表情的聽著,正要問是哪座王府,卻聽晁禪話鋒一轉,道:“若是向教主死在王府裡,本教教眾便拚去性命不要,也得搶回他的屍首,送歸光明頂安葬。可我說沒有墓,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死。”
曾九聞聲又是一怔:“他逃出去了,從此沒了蹤跡麼?”
晁禪道:“明王,你避居西域,十九年不問世事,是以不清楚這樁大事。當初向教主劍斬白貞鬆,之所以鬨出軒然大波,這事本身卻不算甚麼。”他踟躕片刻,道,“向教主深陷重圍之時,他突然憑空消失了。”
曾九道:“甚麼叫憑空消失?”
晁禪道:“不知明王還記不記得一件怪事。十九年前,有沒有一日,你忽而聽到一聲鈴響?”
曾九聞言,隻覺忽聽驚雷炸耳,呆了半晌才道:“你是甚麼意思?”
晁禪道:“看來明王還有印象。鈴響那時,向教主正在王府中消失了。”
曾九心中霎時念頭迭起,紛亂如潮。
難道那天金鈴響起,是將小向帶走了?
他被帶去了哪裡?金鈴為甚麼帶走他?
她又忽而心想,難道我也是被這般帶走的?我就是這樣來到小樓的麼?為甚麼選中了我?為甚麼我什麼忘了,卻又對一些人和東西覺得熟悉?我原本是不是這裡的人?
那麼小向呢?
若他也成了執金鈴人,他會不會也甚麼都忘了?
破碎虛空而去,又是去哪?
我以後還會不會再見到他?
曾九猛地回過神來,忽而想道:“小向去了哪裡,是不是和金鈴有關係,我甚麼也不知道。我連我自己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空想也沒有用處,我隻須繼續走下去,終有一日會明白。”這般一想,她便又神思如常,緩緩冷靜了下來,“我在這個世界已經沒甚麼留戀,眼下要做的事隻有幾件,頭一件是幫小向做的,既然他不在光明頂,我便也該走了。”
正此時,晁禪道:“明王久離昆侖,不如在光明頂上盤桓些時日?”
曾九看了晁禪一眼,道:“不必了,我走了。”
晁禪正要挽留,但話沒出口,玉環簾外的紫紗人影一晃,便仿佛煙霧般消散了。燈影寂寂搖曳滿室,仿佛從沒有人來過一般。
晁禪望著簾外金鶴嘴裡徐徐吐出的輕煙淡霧,緩緩地坐回了桌案前。
而曾九一下昆侖山,便騎了馬向東趕路。她此去中原,第一件事本擬直奔中都,將金國精明強乾的文武官員、皇子皇孫宰個七七八八,隻留下一幫酒囊飯袋,好便宜明教實現先收複北地,再爭奪江山的大計。這是向經綸短暫一生中嘔心瀝血維護的計劃,她應當替他辦點甚麼。
隻是入得玉門關,曾九一路打探消息,聽聞金國眼下最精明強乾的皇親是四王爺,名叫完顏洪烈,其餘不過都是廢物點心,便欲拿他開刀。她不知四王爺現在何處,便尋聖火記號找到明教分壇,欲打探他的蹤跡。
恰巧正有信鴿自中都飛來,曾九看罷,便調轉方向,奔赴漠北草原,欲先往蒙古汗王王罕的地盤去截殺完顏洪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