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貳
曾九看到此處, 確切無疑道:“這是九陰神爪的功夫,屋裡的瞎女人必是梅超風。”又見王處一命在旦夕, 當即摘下珍珠耳墜,三指運勁向屋中一彈。隻聽“叮”地一聲,一點白光到處,那銀鞭鞭頭忽地去勢一阻,軟塌塌地落在地上。
黑袍女子渾身一震, 收鞭道:“甚麼人?”又忽而想起甚麼似的,麵上驀然露出了極其驚懼的神色。
黑袍女子殺招不到,王處一無所掣肘,見楊康招式來處,當即振臂往他腕上一拿,就勢翻身而起,口中怒喝道:“小畜生, 今日給全真教清理了門戶!”說著一掌向楊康頭頂拍去。
楊康不料異變陡生, 嚇得臉色蒼白,大叫道:“師父救我!”
黑袍女子聽到呼救,銀鞭一揮,極刁鑽地向王處一手腕卷去。曾九不慌不忙, 將已拈在手上的銅錢倏地彈出,又恰恰擊中了那銀鞭鞭頭。黑袍女子“啊”地一聲,聲音極是驚惶, 竟脫手將銀鞭扔落在地, 閉眼四顧道:“師父!是您老人家到了嗎!”
王處一瞧見這情形, 心中亦是一驚,將楊康身上穴道一點,提在手中道:“何方高人相救,還請現身一見!”他話音未落,忽見一道紫影破窗而入,刹那間閃爍到梅超風身畔,將她胸前大穴一一封住。
梅超風動也不敢動,躲也不敢躲,隻戰戰兢兢道:“師父饒命!”
那紫影站定不動,一手將梅超風後領提起,這才向他回眸一望。王處一望見她容顏,霎時如遭雷齏,二十年前終南山上那緋影素劍宛在眼前,不由自主的輕聲喚道:“曾姑娘!”話一出口,他又倏而回神,心道,“不對,年紀不對。她應當已經老了。”
他這一出聲,另一頭窗外亦傳來一聲驚呼。
曾九循聲一望,那人見被發覺,便推窗跳進來,叫道:“曾姑娘,是我!”他短衫青褲,濃眉大眼,曾九見了不由奇道:“郭靖?你怎麼在這裡?”
她一開口,梅超風恍然驚覺,不由惱羞成怒道:“你是甚麼人!”
曾九便微笑回道:“一會兒你就知道啦。”
而郭靖適才蒙她發問,正要張口回話,窗外忽又閃出一抹倩影。曾九餘光一瞥,卻見一個白衫金環的絕色少女跳進窗來,牽住了郭靖的手。四目相視間,曾九忽覺她容顏說不出的熟悉,竟似從前見過一般。
郭靖拉著那少女纖手,向曾九喜道:“我——”他話音未落,那少女道,“靖哥哥,咱們先走罷,適才鬨出的動靜不小,仿佛驚動了人,我瞧見南頭來了許多燈火。”
曾九聽她說話,恍然心道:“是那小乞丐。”卻又覺得仿佛有甚麼就在嘴邊,但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便道:“我要這瞎女人有用,你們先走罷,我來殿後。”
此時大家夥兒已能隱隱聽到腳步喧嘩聲,王處一見她武功甚高,自己又亟待清理門戶,便不婆媽囉唕,單手一禮謝道:“多謝救命之恩。靖兒,你們跟我走。”心中種種牽掛疑惑,也隻得先一應放下。
曾九向他淡淡一笑,當先一步縱身飛出院外。
持燈趕來的眾人一眼瞧見,便識得她輕功非凡,急忙飛身追趕。又見她手上還仿佛提著一個人,便以為是她劫了楊康,當即紛紛喝道:“休走,放下王爺!”
曾九心道:“再給你們多長三條腿,也不可能追的上我。”但為了掩護王處一等人逃脫,反倒放緩腳步,任他們遠遠綴在身後。如此跑過小半個王府,她心覺差不多了,正要甩脫身後追兵,忽地眼前白影一閃,一道淩厲扇風迎麵襲來。
曾九側首一讓,伸手向來人手腕擒去,那人靈動一讓,扇麵倏而收束,做判官筆一般向她臂上穴道刺來。
曾九不耐煩與他纏歪,左手抽刀一揮,絢爛紫光霎時劃出半彎弧線,將那人手中扇骨劈作兩半。那人吃了一驚,忙退後丈許,不敢上前硬攔。
此時二人已在王府高牆之畔,曾九提氣縱躍而起,足尖在梅枝上輕輕一點,便飛上了高牆牆頭。她回首向那使扇子的人一瞧,二人四目相視之際,不由齊齊一怔。
那白衫男子三十餘歲,麵貌甚是英俊風流,曾九打量他幾眼,忽而心道:“這人怎地也這般眼熟?”便張口問道:“你叫甚麼名字?”
那白衣男子生平最是愛色,家中豢養美姬無數,自負天下美人已獨占了五分。怎知此時見曾九背映月輪,足浮梅雪,紫衫飄動間歪頭瞧他,竟霎時心神受攝,隻如魂飄天外一般,直到聽她問話才恍惚回神,不由暗自想道:“我今日見到這女孩兒,才知過往三十來年全白活啦。”當下振作儀態,翩翩答道:“小可複姓歐陽,單名一個克字。請教姑娘芳姓大名?”
曾九聽他自稱歐陽克,不由微微一怔,心下恍然。這小子是歐陽鋒那老東西的私生子,也怪不得她覺得眼熟了。當下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一字未留,便縱身飛下牆去。
歐陽克急道:“姑娘!”欲待追上前去,想起她武功本領便又止住步子,低頭一瞧手中斷了半截的扇子,便心想道,“我武功不及她,不可貿然去惹她生氣。左右叔父也快到了,到時問問他老人家,想必能知曉她的身份來路。”想到此處,便又十分不舍的望了望牆邊梅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