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大喜,盈盈道:“多謝藥兄啦!”
黃藥師言出必踐,第二日起便抽出時間來教授曾九奇門五行之術。
此道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樣本領,隻是還未有傳人。曾九聰慧伶俐,幾乎有過目不忘之能,習得精要之後,往往一點就通,且能舉一反三,令黃藥師這師父當得極為舒暢開懷,興致來了不止布陣法門,其餘數算卜卦占星等道理也不知不覺教了許多,一日竟忽而心想:“我這一身本領不說通天徹地,卻也世間罕見,確實也該收幾個徒弟來精心教養,以免畢生所學日後全也失傳。”
如此又過月餘,深秋時候,曾九已大致出師。黃藥師坦言已沒甚麼可教,今後造詣如何,就要全靠她自己參悟領會了。又贈了她一篋書卷,其中有他手抄的古傳珍本,也有他自己的一些心得筆記。曾九收了他所贈書籍後,便以珍藏的天目鷓鴣斑盞用作回禮,聊表謝意。
二人脾氣相投,各知秉性,相處半年下來幾乎不怎樣見外了,黃藥師心中也頗喜愛她那茶盞,便不推辭,欣然收下不提。
而曾九見秋意日深,便生出了告辭之意。
她因相貌性情之故,一顰一笑間本就媚態橫生、風情萬種,又慣愛放縱心意,瞧見誰喜歡了便要拿到手玩,不喜歡了便又棄如敝履,是個沒心沒肺、冷酷非常的性子。也正因如此,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朝動心,竟對向經綸念念不忘至斯,真是初識情愛滋味,便已心生懼怕之意。
故而與黃藥師相處這些日子,她反倒與對歐陽鋒、洪七不同,雖則儘興談笑,卻著意留神言行態度,不願曖昧太深,以致彼此心生愛意糾纏。之所以如此束縛自己,一來是她珍惜與黃藥師的知交之情,舍不得破壞了;二來也是怕萬一又動心了怎辦?尋常人不過百年之壽,可她總也不會死的,消磨時光,排遣寂寞,自然是打發無儘壽數的好法子,但若歡喜一朝,悲痛整日,那是萬萬劃不來的。
再則一個,她固然頗為自戀,但性喜新奇,反倒總愛迷戀那些與自己不大相同的人。她何以對向經綸這般動心?無非是心有靈犀,卻各有不同。他二人性情做派宛如一陰一陽、一正一反,卻又能陰陽和合,水乳交融,是以才能道上一句“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的情愛,得到不易,忘卻又哪能容易?
曾九離島之時,畫舫泛海遠去,黃藥師白衣飄飄岸上,奏洞簫以送彆。曲聲清幽纏綿,與海潮相合,如情人呢喃輕訴,又似黃粱夢醒,悵然一聲低歎。
她望著花葉爛漫的桃花島,蕭聲漸歇,人影漸小,忽而心想:“藥兄自然是很好的,隻是與我太相像了。”這心話裡猶有半句未說,隻是她自己害怕,不願承認,便連想也不去想。
如此乘船重履浙地,曾九又改走陸路,自東南斜插西北而去,沿途抑或毒人、抑或救人,及至西出玉門,在中原武林中已然聲名赫赫,超乎群雄。到了這時,她隱隱覺察出識海中金鈴微微顫動,仿佛便要逸出響音,但最終還是寂靜無聲。想來要成為天下第一用毒高手,隻還差了點年月積累而已。
至於這識海金鈴的來曆,倒也十分離奇。她自從小樓中闖入這輪回世界後,識海中便凝出了一隻金鈴,每當天下第一的成就圓滿之時,這金鈴便會叮鈴輕響。屆時是直接去下個世界,抑或是留足六十年再走,都全憑她的心意。
隻是這離奇之處,比起穿梭萬千世界來看,已然不值一提了。
出關又過兩月,曾九終於回到了叁星穀中。
到家自然便宜舒適,隻是她路上與各門各派切磋毒術,不免耽誤時光,好巧不巧正趕上塞外又入了夏。暑氣一蒸,直把曾九悔得冒了煙,恨自個兒腳程何不如再晚兩個月,將這酷熱天氣錯過去再回來?
她躲在小湖水榭中吃冰歇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