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首邊那弟子便又作一揖,倒是滿臉含笑,“今日賞臉前來捧場的英雄好漢極多,此處狹窄不便通車,怠慢了好朋友。貴客請登門上座,車馬由咱們著人引到後門寬敞地方安置。”
曾九沒有為難的意思,聞聲笑道:“好呀。”
她音氣散漫嬌慵,動聽也極,劉家弟子聽得雙雙一怔,卻見十六抬大轎輕盈落地,申不俊已竄步向後,兩手將轎簾朝一側挽開,迎麵一陣冰盆涼氣伴著花果芳鮮、便將一位紫衣烏鬟、素麵丹唇的絕色少女款款擁了出來。
她甫一露麵,恰如雲開日綻,霧隱江清,豔光燦爛不可逼視,眼波流轉所及之處,但有所停留,注目向她的人莫不心覺局促,錯開眼來。
曾九也不多言,兀自順著劉家弟子來時眾人讓開的空隙,當先向劉府正門走去。她身後十幾個騎士紛紛下馬,為首的郝、汪二人落後申不俊一步,綴在她身後跟隨。在場的武林中人不知她姓甚名誰,又是何身份,但見她宛若神妃仙子,排場又如此之大,竊竊私語之餘,竟不由紛紛讓開路來,使她從容登階,大大方方的走進了院裡。
門口登名記禮的弟子本要問她姓名,隻才站起身來,受曾九餘光一掃,忽又失了勇氣,一時失語間,曾九便已走得遠了,再待追上去詢問未免又失了禮數,便隻得好言攔住申不俊詢問。
申不俊道:“我家姥姥姓曾,人稱孔雀明王。”
那弟子聽了愈發迷糊,再待細問,申不俊卻隻道“你便如此記下”,人已忙不迭跟了上去。
其時劉府正堂內外,曾九適才在門口鬨出的小亂子早因門外鼓樂重啟而平息,數百之眾紛嘩喧鬨,有四下結群論交的,也有共桌坐定談笑的,她一路走入當間大廳之中,因親疏內外有彆,這正廳中央左近不是與主人交情深厚的親朋故舊,便是素享武林聲望的前輩高人,乍然間有個陌生少女貿然過來,不由終於招來了各色打量。
因她神姿妙逸,又過於落落大方,仿佛逡巡於自家院落,一時客人以為她是主人劉正風的親眷,而劉正風卻又以為她是哪位好朋友帶來赴宴的親眷,正蒙著胡塗,微笑以對,卻見那少女嫣然問:“這當間的位子怎麼沒人坐?”
她言之所指正是正廳主位。按說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是夠格坐在此處,但因五嶽劍派同氣連枝,也算作是此間主人,其餘名宿高人便互相謙讓,使這一把太師椅空在了那兒。
這話一出,顯得很不妥當。恒山派定逸師太性情更急躁些,聽那少女話音不似與劉正風相熟,便皺眉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冒冒失失的,還不快去你師父那裡坐。”
曾九打量這黑衣女尼一眼,道:“我師父?早死啦。”人卻繼續往主座那走去,儼然一副“我要坐在這裡”的模樣。劉正風不免當先一步伸手虛虛阻在她身前,客氣和煦道:“小姑娘,不要耍鬨,這座位不可亂坐的。”
但話音未落,也不知曾九如何動作,他隻覺眼前一花,那女孩忽已閃到他手臂後頭去了,而他不及反應,竟連她半片衣角也沒沾上。
又聽曾九道:“誰耍鬨了?我想坐這個位子,你該感激我才是。”再定睛一瞧,她已不知何時端坐在了上位,就連左右的六合門夏老拳師和丐幫副幫主張金鼇都沒發覺!
群雄恰時聳動,不少人已站起身來。
定逸師太冷聲問劉正風:“劉賢弟,你認不認得這女孩是誰?”見他搖頭,便又四顧一番,“誰與她一並來的?速速站出來了。”
恰時廳中有個人瞧見申不俊負劍急趨而入,徑自站在了曾九身後,愕然叫道:“……申不俊!我認得他,他是青城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