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不清楚路數。曾九覺得有趣,仗著業藝超群,每等他使出一招好的,不過幾回合便刻意尋個機會,將他使過的那一招原路奉還。
定逸在旁凝神細觀,很快瞧出其中奧妙,不由一陣悚然目眩。若說這丫頭是事前偷學,那也絕不致打成如今的局麵,嶽不群是當今數得上號的武學宗師,堂堂華山派掌門人,對華山劍法的造詣之高,他自認第二,誰人敢稱第一?要知道二人劍鬥何等凶險,毫厘之間便見輸贏乃至生死,隻有老子打兒子、師父打徒弟,方敢說想用哪一招立刻便能使出哪一招,對方隻能被動應對!
可……可眼下,這不知哪裡蹦出來的小丫頭便正是使著華山劍法,想用出哪一招,便能用出哪一招,全憑她個人的喜惡!這隻能證明,她的武功本就高出了嶽不群不知幾許,正像逗著玩一般與他打鬥,可她這樣又是圖甚麼?難道……難道她真的是當下現學的華山劍法麼?
定逸心中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可眼下更有要事當前,她張口艱澀道:“嶽賢弟,你當心了。她……她有意要讓你使出華山派的精要劍法,好一一學去,卻不知這究竟是甚麼圖謀!”
嶽不群又豈能不知道?
向來各門各派習武學劍,打一開始都是師兄弟之間拆解自家招式,而今眼見一招又一招華山劍法當麵攻來,是人便免不得下意識用師門另一招劍法來應對,可他這廂一用新招,對麵眼看便又將新招遞回來了,二人你來我往,愈打愈像是師姐打師弟,嶽不群應對的得心應手、遊刃有餘,卻又應接不暇、騎虎難下。
定逸眼見他閉口不言,而臉上紫氣愈盛,心中更是砰砰大跳,難以置信。嶽不群是華山氣宗領袖,最講究先修內功、再練劍法,他眼下分明露出紫霞神功修煉有成之相,可竟拿對麵的丫頭半點沒奈何,儼然給她纏住了不得脫身。難道今日竟要令她一個個將五嶽劍派敵敗,又將各家劍法都學去了不成?
正不知如何是好,屋頂打鬥聲歇止,忽有個黃衣漢子飄飄躍下,打正門口走至定逸身邊,瞧了片刻道:“此女特為五嶽劍派而來,一心要偷學各派劍法,顯然包藏禍心、是敵非友,此時咱們該當齊心協力,擒下她來,聽憑左盟主處置才是。”
定逸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嵩山派掌門左冷禪的四師弟大嵩陽手費彬,不由吃驚道:“費賢弟,你……”說著卻忽地噤口不語,向不遠外的千丈鬆史登達瞧了一眼,心中這才明白嵩山派高手齊出,有備而來,隻不知究竟是何緣故了。
費彬又道:“我等一齊出手,助嶽先生一臂之力!”
說罷,也不問定逸、天門道人意見,當先抽出兵刃躍入戰局,向曾九後心遞出一劍。
這一劍出手時機頗為刁鑽,便不能將曾九立時刺傷,也可逼她便攻為守,硬搶出先機來,但眾人卻眼見她不動聲色,手中劍招忽又快了三分,分心二用、以一敵二卻不落下風,渾似背後長了眼睛般。
不過三四招後,曾九便能一麵用華山劍法同嶽不群比鬥,一麵使嵩山劍法從容應對費彬了,眨眼之間先後兩大高手不僅未能將她鬥敗,反倒儘數給她拖入泥淖,不得不照她心意、給她喂起招來。
此情此景,許多人便是夢裡也沒見過,直看到如癡如醉、又覺如夢似幻,犯了胡塗般不知不覺便從座位上站起了身,一應沉默地注視著廳中的紫影劍光。
而費彬不講武德的行徑反倒正合曾九心意,她忽出聲道:“來的人多多益善!泰山派那道人,你也一並上來罷!”也不等天門道人答對,迭出險招疾攻費彬數招,將他逼退幾步後,仿佛三頭六臂般竟又騰出一劍刺向了天門道人,將那老頭也拖進了這場亂鬥之中!
她出劍幾乎已快到眾人瞧不清晰的地步,便連與她鬥劍的三人也隻因功力高深、熟知本門劍法拆解路數方能勉力應對,打著打著竟不由一齊生出幾分懼怕,而曾九卻越打越酣暢淋漓,不多時她使出的劍法漸漸似是而非,既不像華山劍招、也不像泰山劍招,那三尺寒光在她心意下如臂使指、靈活自如,驀然之間她一劍斜削,將嶽不群手中長劍一格一帶,他本擬刺向曾九肩頭的劍尖一歪,竟不由自主劃向天門道人頸前。
嶽不群驚道:“小心!”話音未落,卻聽又有叮當兩聲,費彬的劍不知如何刺向他來,而天門道人則也忽將長劍遞到了費彬背後,三人倉促間強行收招,不待氣血行順,曾九手中劍幕又如雨潑來,寬闊大廳之中之間霎時三柄長劍應聲飛天而起,鐸鐸釘入房梁之上,猶自顫動不停!
鴉雀無聲間,曾九靜靜聽著腦海中叮呤一聲金鈴細響,心中疑惑片刻,又是高興又是失望地四顧一圈,恍然想道:“五嶽劍派便隻是如此麼?不……不是,是我早便沒有敵手了。若金鈴指向的終究是破碎虛空,那麼這條大道上的我早不是當初步履維艱的我了……我愈走愈快,誰也不能再阻礙我片刻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