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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星電視台門衛室,晚上十點

劉大爺給薛淮和牧長野跑了杯茶水,坐在那個脫了漆的椅子上,緩緩說道:

“……我爺爺當年回了老家,我大伯、四姨都跟著他一起回去了,二伯和三伯留在浮市修道。回了老家沒幾年,我大伯在給附近鄉親家裡辦法事,被苦主砍死了。”

“那家人的兒子晚上吃完酒,回來的時候路過河邊被水鬼抓了交替,身上怨氣重,我大伯怕出事,想直接送它去陰間投胎轉世,結果那家人不讓,非要我大伯把那人的魂魄召回來,說說話。”

“我大伯不乾,想直接把魂送走,那家人母親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把刀就往我大伯身上砍,等我爺爺發現不對勁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劉大爺歎了口氣繼續說,“那女人平時就有些瘋瘋癲癲,以為我大伯要害她兒子,就動了手。當年我大伯剛滿29,都已經定親要成家了,沒想到遇上這種事。”

“後來我爺爺就不許他們隨意接鄉親們的求助,除非事情緊急、人命關天,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許插手。”

薛淮理解地點頭,又問:“劉宗主沒有報複他們嗎?”

“嗐,報什麼仇啊。”劉大爺擺擺手,“爺爺一直謹記不得對普通人出手,這件事報官又不了了之,他隻能忍了。”

“……”

薛淮內心複雜,他抿了抿嘴,解釋說:“不對普通人出手,指的是不能依仗道法欺壓旁人,她砍死您大伯,就算您大伯沒有回魂報仇,劉宗主也有權報複回去。”

哪有自己道法高深,還要忍著被欺負的。

“如果真是這樣,我四姨也不會死了。”劉大爺隻是搖搖頭,繼續說:“沒過幾天那家人又出了事,那個母親去河邊找孩子,被拖下水淹死了。”

劉大爺說到這裡時,表情複雜難言,“他們家裡人認定是我爺爺蓄意報複,找我爺爺賠錢,我爺爺一直記著不能對普通人出手,所以忍著沒有動手,那家人就越發認定是我爺爺乾的,打算報複我爺爺,就在院子裡那口井裡下毒。”

“正好我爺爺那天出門有事,奶奶到鄰居家裡繡花,隻有四姨一個人在家,她喝了井水之後就……我奶

奶回來的時候看我四姨倒在院子裡,斷了氣,當時把我奶奶嚇得流了產,要不是鄰居發現得早,我奶奶也要沒命。”

“我爺爺知道之後也不想管那些規矩了,他把那家人都引到河邊,等這群人淹死成了水鬼之後,他再出手把怨魂都收上來關在一起,就像養蠱那樣,等它們日夜廝殺,最後留下來的那隻被我爺爺打的魂飛魄散。”

“兩個孩子都死了,我爺爺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我二伯、三伯就把爺爺奶奶接到浮市去了。”

“我奶奶本來就鬱鬱寡歡,有二伯和三伯陪伴,還算好一點,但沒過多久城裡爆發戰|亂,二伯和三伯出去辦事遭遇兩撥人火拚,二伯被子|彈打中腦門,當場死亡,三伯是救回來了,結果落得終身癱瘓。”

“爺爺覺得這是老天爺對他不守規矩的報應,在那之後就再也不用道法了。”

劉大爺說到這裡喝了點水,潤潤喉繼續說:“其實那個年代戰|亂、饑荒,每天都要死不少人,我三伯勸爺爺不要自責,這事和他沒關係。我後來聽這事的時候也覺得沒關係,要是學了道法卻連保護自家人都不行,那還學個狗屁道法。”

“可惜啊,這道法真是狗屁玩意。”劉大爺罵了兩句,又說:“我三伯癱了幾年,奶奶又懷了一個孩子,也就是我父親。隻可惜奶奶在生下我父親後就去世了。”

“因為就剩下這麼一個健康的孩子,又是老來得子,爺爺對父親特彆珍視,從來都不讓父親離他太遠,父親成年之後,爺爺托以前的關係把父親送到廠子裡工作,在廠裡認識了我母親,兩人結婚之後很快生下我,爺爺一高興就把我接到身邊照顧,父親和母親就在城裡工作。”

“爺爺看我天賦好,動了傳授我道法的心思,我三伯也勸他教我道法,畢竟這一脈到我三伯這就斷了,如果不傳授下去,正陽宗道法就徹底斷了傳承,我爺爺被他說動了,正式教導我學習道法。”

“才學了兩三年,我父母工作的那個廠裡操作不規範發生爆炸,我父母全都死在了那場爆炸裡,爺爺聽到消息後當場就暈了,醒來之後他就再也不提道法的事,我當時還不明白,還是我三伯把家裡發生的事情告

訴我,我才知道這些事。”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爺爺臨死前拉著我說,讓我這輩子都不要動用道法,他說老天爺已經瘋了,正統的修道之人注定五弊三缺、不得善終,他叮囑我讓我把那些道法古跡全都燒了,與其傳下去害人,不如現在就斷掉傳承。”

天道瘋了?

薛淮眉心一跳,“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爺爺一生行得端坐得正,積累的功德不知有多少,結果落得這種下場。”劉大爺提起老天爺時,臉上的不屑幾乎快要溢出來,“你再看看這些年鬨出多少手段殘忍的凶殺案,就說前兩年的閣樓藏屍案,那凶手都活到七八十了,他子孫環繞、長壽健康,這像是會遭報應的樣子?”

“老天爺早就瘋了!”

這番話讓薛淮想起白無常和他說上麵正在逐漸恢複與人世間的聯係,他想了想,說:“您知道宮家嗎?”

“宮家啊,這個我知道,千百年前正陽宗和宮家還是同一道門。”劉大爺說著,端著杯子去接了點熱水,不在意地說:“不過我也是聽長輩們說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畢竟我又不是道士。”

薛淮舉例說到:“宮家至今穩坐玄學屆第一把交椅,人丁興旺、家族繁榮,您所謂的五弊三缺站不住腳。”

“是不是五弊三缺也無所謂了,我都這麼大年紀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劉大爺搖搖頭,他拿著杯子走了回來,剛坐下就對上薛淮沉靜的目光。

薛淮定定地看著他,“難道您不想報仇?”

劉大爺麵色不顯,但握著杯子的手一頓,淺色的水麵漾出一圈又一圈波紋,昭示著他並不平穩的內心。

過了半晌,劉大爺才開口說:“如果真像你說的,是有人對我爺爺下了咒,說句不好聽的,連我爺爺那樣數一數二的道士都解決不了,我一個壓根沒怎麼學過道法的老頭子就更不用說了,我怎麼報仇?”

“我可以幫您。”薛淮正色道,“不知道劉宗主有沒有和您說過,正陽宗和宮家千年前都源自上清道宗,我就是上清道宗的弟子。”

劉大爺:“……”

劉大爺盯著他看了半天,過了半晌才說:“那又怎麼樣,你為什麼要管這件事?”

這是

他們劉家的事情,能詛咒他爺爺的人實力必定在他爺爺水平之上,他年紀輕輕又何必冒這個危險?

“當年上清道宗一分為三,清鶴宗、正陽宗和宮家,清鶴宗和正陽宗都沒落無人,唯有宮家延續至今,劉宗主又遭遇了這種事,我懷疑背後有人在搗鬼。”

劉大爺搖頭,“我都一大把年紀了,要是年輕那會兒可能還會去找找背後的真相,但是我老了,已經找不動了。”

但凡他還年輕個十歲,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跟著這人去尋找真相。

隻可惜,年紀大了,不中用了。

薛淮還想再說什麼,就見劉大爺起身回到床邊,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口舊箱子,從箱子的夾層中掏出一把老舊的黃銅鑰匙。

“你如果真的想調查,就把這個帶上吧。”劉大爺把光滑發暗的鑰匙遞給薛淮,“這是我老家宅子的鑰匙,既然你是上清道宗的弟子,那你就把那些古籍、法器都拿走吧,我都放在老宅閣樓的箱子裡了。”

看著遞到眼前的鑰匙,薛淮頓了頓,他笑了起來:“您倒是大方。”

劉大爺啞然失笑,他長歎了口氣,“那些東西留在我手裡也是浪費,不如交給你們這種專業人士,你心眼好,不是什麼壞人。”

“不過,如果你找到了結果,一定要來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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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點,安市酒店

盯著那把磨到光滑發亮的黃銅鑰匙,薛淮趴在床上翻了個身,他舉著鑰匙,明亮的光線在鑰匙邊緣打下一層毛茸茸的光澤。

“在想劉家的事?”

牧長野的聲音忽然從側邊響起。

薛淮掀了掀眼皮,聲音懶散:“我在想為什麼隻有宮家留到了最後,還發展的這麼好。”

正陽宗尚且如此,比它更早落魄的清鶴宗隻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唯有宮家。

“可能是因為宮家是家族管理,血脈聯係比宗門師兄弟要更加緊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牧長野麵對著他在另一張床的床邊坐下,“禍害遺千年,這話不是說著玩的。”

“禍害遺千年”五個字惹得薛淮看了他一眼,真要說論起時間,宮家可比不上他。

不過這不是重點。

薛淮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單手撐著腦袋,勾起一抹飽含深意的笑

容,“這麼說來,你對宮家也有所了解?”

“談不上,我沒興趣了解它。”牧長野對這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他神色淡淡道:“一個家族想要在玄學屆屹立千年之久,要想雙手乾淨,是不可能的。”

這麼說倒也沒錯。

薛淮又舉起手裡的黃銅鑰匙看了一眼,自言自語般地問:“劉寺好歹是正陽宗宗主,如果真的是被詛咒了,那是誰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詛咒他,還不被劉寺發現。”

“恕我直言,”牧長野不客氣道:“他們這能力實在不敢恭維,隨便挑一個修煉了幾百年的厲鬼大概都能做到。”

薛淮噎了一下,“…這話也不好說。”

一百年前的道門大宗主肯定比現在的要強,據宮肅所說,一百年前道門內鬥死了不少精英弟子,導致道術水平一落千丈。

劉寺的道術水平未必有多差勁,至少比起現在這些人來說肯定還是厲害的。

“現在說這麼些也沒什麼用,到時候去看看再說吧。”

……

次日上午九點

薛淮正準備回海市,看看宮肅的任務進行的如何了,誰知道一大早又接到了柯揚的電話,說是梁杭有事情想要拜托他。

想起昨天那個差點沒命的男人,薛淮大致猜到了他想要委托什麼,便同意前往醫院。

在和季舒懷推遲了行程,薛淮和牧長野坐車前往安市第三醫院。

第三醫院單人病房內

“……其實您說的對,這麼做的確很危險。”

梁杭坐在病床上,臉色比昨天看起來好了許多,應該不需要多久就能出院了。

薛淮挑眉:“現在想明白還不晚,越早送走對你的身體越好。”

梁杭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其實,跟在我身邊的不是什麼小鬼,那是我沒出世的孩子。”

“三年前,我未婚妻出了車禍死亡,她當時還懷了五個月身孕,大人都沒撐下來,更何況是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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