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顧安安的印象中,唐蘭芝是當年的下鄉知青,這麼多年,可從來沒和娘家人聯係過,這都要快過年了,突然說去姥姥家過年,還隻帶著顧婉婉一個人,怎麼看怎麼詭異。
“對,媽帶我去姥姥家看看,說不定就在省城上學了。”,顧婉婉滿臉得意,到底是十五歲的小姑娘,在怎麼有心計,在同齡的姐姐麵前,如此有優待的好事,自然要顯擺顯擺。
顧安安絲毫沒注意到顧婉婉臉上的神色,倒是在思量,她們若是去了,還能在回來這山溝溝嗎?她試探,“還會回來嗎?”,她問的時候,死死的盯著唐蘭芝,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自從接受了原身的記憶,她就知道,原身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唐蘭芝要回城裡麵了,這兩年,政策慢慢放鬆起來,下鄉知青可以返城了,這個消息簡直就像久旱的天氣裡麵的及時雨,讓所有的下鄉知青內心都蠢蠢欲動。
他們顧家村已經走了好幾個知青了,不要家庭,不要孩子,隻為了回到城市裡麵,過上好日子。
顧安安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所在,尤其是那清澈了然的眼睛,讓唐蘭芝有幾分不自在,更有幾分心虛,畢竟,她能回城的證明,就趁著孩子她爸去跑長途不在家的空擋,許了利益私下找孩子她二伯拿到的,顧安安的二伯,叫顧衛富,是顧家老爺子最疼愛的兒子,也是顧家村的大隊長,開個證明自然不在話下。
唐蘭芝的沉默,讓屋內的氣氛,更加難過起來。
顧安安難過的不是這個女人要離開了,而是她根本不在乎這個家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還有八歲的兒子,唐蘭芝卻不管不顧。
她慘白著臉色,閉了閉眼睛,“冬冬呢?冬冬你不要了?”,這可是唐蘭芝肚子裡麵掉下來的一塊肉,還是帶把的肉。
唐蘭芝有些慌亂,手上的布袋子也下意識的捏的緊緊的,囁嚅著,“我……我會回來的。”,這話,說的她自己都不信,唐蘭芝娘家在省城,是鋼鐵廠的職工,父母的職位都不低,隻是當年為了保住兩個弟弟不下鄉,她被家裡人給放棄了,後來,就跟這廠裡麵的分配,來到了最偏遠的顧家村。
說起來,她對家裡人是有怨的,十幾年來,都未回去過一趟,以前是沒條件,後來是有條件了,孩子也大了,她就沒了這個心。
但是這次顧衛強的警告,徹底傷了唐蘭芝的心,在她看來,家裡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應該是給小女兒的。
她家男人要顧這個大家,行!
她陪著。
但是!
如今去城裡麵上學的名額,隻能給大女兒,不能給小女兒,這不是在她心尖尖上剜肉嗎?
唐蘭芝這才動了心思,下鄉知青回城,可以有一個家屬名額,她思來想去,這個名額,就給了小女兒,她雖然也疼小兒子,但是小兒子顧冬冬,是顧家四房的命根子,家裡的老太太是不可能讓她帶走的。
倒是帶走了小女兒,老太太反正也不待見,反而會睜隻眼睛,閉隻眼睛。
至於顧衛強,這個男人,在私下警告她不要亂打安安上學名額的時候,在一次次把工資上交給老太太的時候,在委屈她小女兒的時候,兩人的緣分便儘了。
顧安安睜開眼睛,眼裡一片清明,身體猛的一震,語氣堅定,“走可以,把票留下,我明年要去城裡上學,冬冬要上小學,這些都要花錢。”,若是,她沒看錯的話,唐蘭芝,把他們四房所有的票子全部裝到了她手上的布兜裡麵。
唐蘭芝有些猶豫,顧婉婉卻警惕的瞪著顧安安,覺得她獅子大開口。
顧安安趁熱打鐵,“我們沒了媽,已經是全村的人恥笑的對象,若是連最後傍身的錢和票也沒了,就隻能輟學了。”
沒了媽,三個字,成了唐蘭芝身上最後的一根稻草,把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在怎麼疼愛小女兒,卻否認不了,顧安安和顧冬冬兩人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眼見著唐蘭芝要答應了。
顧婉婉立馬,“可以給你,但是你要送我們去村口。”
“行,沒問題。”,安安顧不得軟綿綿的身體,從炕上拿著棉襖,往身上一裹,就往外走去。
出來了,她才發現,整個顧家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連向來鬨騰的顧冬冬都不在家,她瞅著緊閉的門,問,“冬冬他們去哪了?”
許是要離開這個家了,顧婉婉有些興奮,她翻了個白眼,難得好心情回答,“顧二麻子今天娶媳婦,奶他們去幫忙,冬冬也去了。”
聽到這,顧安安緊了緊身上的襖子,似笑非笑,“難怪……”,難怪挑這個時候離家,想必她奶和冬冬,就是想著,家裡有自己的親生母親和妹妹看著,這才出門的吧!
顧婉婉頓時惱了,難怪什麼?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顧安安。
腳下的步子,也跟著唐蘭芝快了一些。
顧家的房子位置很好,因為顧老爺子是村長,輪到顧家老二,又是顧家村的大隊長,故而,房子的位置在村子的正中間,但是唐蘭芝母女兩人心虛啊!
怕遇見熟人,萬一走不成了,可怎麼辦?
於是繞了一個偏路,本就下雪了,路上又滑,頗為不好走,顧安安從來沒走過這種泥濘的小路,一路上滑倒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