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談話進入僵局。
初其風似乎是沒料到初一絕情到這般地步, 比他更甚。他以為她再如何絕情, 但是畢竟是江晚的孩子,身上總會有一點江晚的柔軟。但他似乎錯了, 初一更像他。
或者說,初一是真的放棄他了。
就像當初他放棄初一一樣。
時過境遷,終於輪到了他被人放棄。
初其風闔上眼,低頭苦笑。
初一沉默地看著他。
沉吟半晌,說:“能把信給我嗎?”
初其風頹然地伸手,把信封遞給她。
初一接過, 打開信封。
年代久遠,紙張泛黃, 江晚的字跡清晰好看, 她學了很多年的楷書,寫的字常被人誇讚。初一很認真地看完信的內容。
……
……
許久, 她收起信,放在自己的包裡。
初其風揉了揉鼻梁,說:“我知道你一直都懷疑你母親的離開,但是初一, 事到如今我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呢?我沒有動手, 我承認我有動手打過她, 可那已經是很早的事情了,後來我忙著應酬,連家都沒有時間回,更何況, 殺人是犯法的。”
看完那封信,初一也確定了江晚是自殺的了。
她神情淡淡,說:“你是沒有殺她,但是是你把她推到那一步的。”她抱著自己的外套,雨雪落在衣服上被暖氣烘烤,留下明顯的印記。她十指緊緊地捏著衣服,語速很緩,“是啊,我出生的時候你確實很開心,你也確實心疼她,但是你的開心和心疼持續了多久呢?你對她的照顧有多少呢?她產後抑鬱,卻始終得不到你的關心,每天要麵對的是空蕩蕩的房子,一個經常夜不歸宿的丈夫、他的母親,還有我。”
初一甚至都不想回憶過去。
她很少想起那些年,因為那些年她過的並不好。
她語氣淡淡:“她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情就是愛上了你,她本來可以過得很好的,江家的掌上明珠,隨便挑一個人嫁都會比嫁給你好。”
“可她隻愛我。”初其風紅著眼說。
初一輕笑了聲,“是啊,她隻愛你,她隻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愛你。”
初其風:“可是如果她不嫁給我,也就不會有你。”
初一攤了攤手:“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她起身,離開房間。
走到門邊的時候,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他,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這個世界上沒有我,至少她還能活著。”
如果可以的話,這個世界沒有初一吧。
至少證明江晚嫁給了旁人,至少她還活著。
最後一句話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初其風聽到她這句話,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靜。
許久之後,他雙手捂臉,嗚咽一聲。
初一離開之後,走了幾步。
突然停下,轉了個彎,走到一個房間外停了下來。
遲疑半晌,她敲了敲門。
屋內沒有任何動靜。
初一緩緩地打開門,屋內窗簾半拉,微末光亮從室外灑落進來,床上有人平躺著休息。她步伐輕緩地走過去,看到老人的一瞬間,她控製不住捂嘴哭了起來。
是奶奶……
她頭發花白,臉上的皮膚已然鬆弛了,有老年斑在臉上的角落,睡顏安靜祥和。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進來,她緩緩地睜開眼,半眯著眼看向初一,開口道:“初願啊,今天這麼早就下班了?”
時間帶走了很多東西,她再也沒有多年前的清醒,阿爾茲海默症令她分不清誰是誰,把初一當做了初願。
初一忍著喉腔裡的哭意,費力地應了聲:“奶奶。”
奶奶問她:“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
初一在她身邊坐下,說:“今天上的是早班,所以下班的早。”
奶奶拉過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語調緩慢,說:“你呀,不要總是想著工作,你年紀比我們初一還大一點,我們初一都結婚了,你還是單身,你要多花時間在個人問題上知道嗎,找個喜歡的人在一起,然後結婚。”她笑著說,“像我們初一,她都結婚了,上次你和我說,看到她老公對她很好,是真的嗎?”
初一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咬著牙,說:“真的。”
她低下頭,眨了眨眼,眼淚砸在她的手背上,她說:“她過得很好很幸福,她很喜歡她的老公,她老公也很喜歡她,她和我說,下次一定帶她老公來見您。”
奶奶開心極了:“真的嗎?”說完又拉下臉來,“你總是騙我,上次她婚禮都沒有告訴我,又怎麼會帶她的老公來見我呢?她媽媽離開,對她打擊太大了。”
初一說沒有,沒有。
“她真的說要帶她老公來見你,她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奶奶:“真的嗎?”
初一:“真的。”
奶奶笑了起來,她突然問:“今天是幾號啊?”
初一:“啊?”
奶奶:“初一幾號過來啊?”
初一想了想,說:“元旦過來。”
奶奶:“元旦過來,明天就是元旦該多好,我已經開始期待元旦了。”她說著說著,眼睛一點點地合上,到底是年紀到了,身體不好,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她含糊著說,“我們初一啊,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兒了……我最喜歡她了……”
初一哽咽著點頭。
許久之後,老人徹底睡著。
初一用手背把滿臉的淚都擦乾。
回到季宅之後,季洛甫忙上前迎她,他上下掃了眼她,確認她沒有受傷之後,放下心裡。
但她一抬眸,雙眼泛紅,他眉頭緊蹙:“他欺負你了?”
初一說沒有。
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倒在季洛甫身上,聲音很軟,跟隻小奶貓似的在撒嬌:“你抱抱我呀。”
季洛甫笑著把她抱在懷裡,“怎麼了?”
“沒什麼。”她懶洋洋道,“我衣服沒脫,你幫我脫了。”
季洛甫:“就這麼懶的動,衣服都不想脫?”
初一:“不想脫。”
季洛甫無奈,幫她把外套給脫了下來。
她仍舊一副不願動彈的模樣,季洛甫隻得把她抱到客廳沙發上坐著。
季洛甫:“沒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