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鳴的聲音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中顯得尤為清晰。
也是他的聲音讓那些沉浸在“祂”的恐怖中的那些大妖和生靈們回過了神。
因為“祂”的降臨而讓這方世界所有的生靈們感到了死亡的逼近, 那種或許下一刻就會和玄蛇一樣化為天地齏粉的深入靈魂的恐懼讓他們不敢行動。但當他們看到在空間通道前那些更加恐懼的幼崽們的時候, 動也不能動的大妖和生靈們生生咬緊了牙關、用儘了所有的力氣和勇氣站了起來。
就算是下一刻他們就會死亡和消失, 他們也要讓幼崽們安全離開!
於是大妖生靈們一個個手牽著手、先是緩慢的、顫顫巍巍的向著空間通道的方向去, 然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終他們承受著天地的威壓走到了空間通道前方。
最前方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有著濃重黑眼圈的老者, 他喘著粗氣、對著不知所措震驚的看著他的毛毛艱難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乖崽……去、去了那邊, 一定要小心謹慎, 帶著弟弟妹妹們好好活著!”
“現在, 祖爺把傳承的力量給你,快跑吧!領著大家……向著新的世界跑吧!”
他這樣說著, 手中一團像是太極一樣的光團便被打入到了熊毛毛的體內,熊毛毛看著瞬間生機就消失了大半的祖爺,雙眼通紅。然而他卻不能在這個時候哭鬨,他隻能深深的記住祖爺的模樣, 而後仰天大吼了一聲、陡然變成原形叼起那些走不動的族弟族妹們、推搡著他們跑入空間通道。
當他跑入空間通道的時候, 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是麵帶微笑的,而後在笑容之中他抬頭看著麵色慘白的風鳴, 目露感激。
“大人莫怕,食鐵獸族大長老熊熈助您一臂之力!”
說完他便把體內僅剩的力量聚集,而後也如同剛剛的玄蛇一般身形化為齏粉,消散於這天地風雨之中。
而風鳴卻忽然感到此方天地給他身上加諸的壓力微微輕了那麼一分。
雖然杯水車薪,卻讓人心中酸澀莫名。
然而之後,護在風鳴身周的那“杯水”卻不止一杯——
在熊熈大長老之後,山穀內的眾多妖獸生靈全都聚集到了空間通道周圍, 如果此時他們強行進入空間通道逃命,風鳴是沒有足夠的力量驅逐他們的。可所有的大妖都沒有如此做,他們隻是如同熊熈一般,把自己的力量傳遞一部分給走不動路的幼崽們,催促著他們狂奔入空間通道,當心中掛念的幼崽們成功逃離之後,他們就都麵帶微笑著、自我消解了。
而他們自我消解的那些力量,竟沒有直接被這世界吸收,反而全都聚集在了風鳴身邊,和整個世界意識抗衡。
此時,整個四象世界已經開始崩塌。
風鳴在半空之中能看到遙遠的地方山川崩裂、河海倒灌,一切都在被毀滅。
而在毀滅之後,那裡就變成了一片虛無。
從“祂”消解吞沒了玄蛇的力量開始,“祂”便開始積聚這方世界的力量,要進行最後一搏了。
於是,世界萬物便開始在“祂”的意識之下,一點一點重新歸於混沌。
當“祂”蘇醒之時,滅世已然開始。
毀滅的力量從遠處的四麵八方洶湧而來。
原本這方天地中所有的力量都該歸屬於“祂”的,無論是熊熈的力量還是那些自我消解的生靈的力量。
他們生於這方世界,即便是死亡也該歸於這世界。
然而,這片山穀卻成為了那逐漸黑暗混沌的世界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當那可怕的來自於世界的毀滅的意誌降臨的時候,朱鴻和玄晙臉上便沒了所有的神色。
他們隻是看了一眼沒有逃離的風鳴、圍在一起給風鳴製造出一道屏障的後熠和池霄等人,最終目光落在那即便到了最後還掙紮著往前跑的幼崽生靈們,緩緩地、緩緩地微笑了一下。
而後朱鴻淩空而起,空中響起一聲清越的鳥鳴,整座山穀便被紅色如火的強大靈光籠罩了。
玄晙則是一步一步走到了整片山穀的正中央,他所過之處青光乍起,當他站穩的時候,原本震動的大地也平穩起來,被覆蓋了一層青色的靈光。
那紅色和青色的光芒一上一下,嚴絲合縫的包裹住了整片山穀區域。
光芒內外仿佛兩個世界。
哪怕這方世界此時如何動蕩消亡,穀內的一切卻都完好無損。
風鳴甚至還感受到了這片區域的靈力在複蘇!
然而他卻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萬物寂滅之前,生靈臨死的奮然一搏而已。
此時,山穀內要逃離的幼崽剩下不到五分之一。
他們幾乎每一個都滿臉淚痕和驚恐,卻都咬著牙拚了命的向著空間通道裡衝。
他們的父母和族人在一個個的自我消散,他們卻不能阻止,不能傷心,更不能停頓,要向前跑一直向前跑!
他們要記住父母和族人臨死之前唯一的要求,他們要努力活著,要好好活著!才能不枉費這與天爭命的拚死一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風鳴從未感到如此急迫。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感到來自於這方天地排斥和壓力越來越重。
他抬頭四顧,無論是撐著天空的朱鴻、還是穩著大地的玄晙都已經露出強烈的疲憊辛苦之色。想來他們和自己一樣,都在等著幼崽們全部離開的時候吧。
然而。
在僅剩下最後幾百個幼崽、在幼崽們跌跌撞撞地跑向空間通道的時候,在空間之門上方懸掛著的五色石陡然碎裂化為齏粉。同時整片天空和大地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原本籠罩在整片山穀、把這座山穀都隔絕在崩壞和毀滅之外的青紅色屏障瞬間碎裂,空中和大地上的朱雀玄武身形不穩,再也無法壓抑對抗天地的傷痛,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風鳴噴出一口鮮血,帶著強烈的不甘從空中跌落。
剛剛那一瞬間似乎整個天地的意識都壓迫到了這片山穀之中,仿佛之前“祂”並不在意這小小的一片區域的存亡,隻是在專注地凝聚著自己的力量。然而從剛剛那一刻開始,“祂”終於意識到了這片區域的反抗,世界的意識被冒犯了,於是所有的壓力便在那一刻洶湧而來了!
哪怕朱雀和玄武撐起了一片空間、哪怕有數萬甚至更多的大妖靈獸們自我消解為他對抗這方天地的排斥與威壓之力,但“祂”是一整個世界的意識,生靈在“祂”的麵前,實在是一群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