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朗從來沒聽兄長說過這樣的重話,他一下子漲紅了臉。不是羞愧,而是氣的。
說起來,傅雲朗也不過隻有十五歲。平南侯夫人因為丈夫和大兒子都在邊疆,對這個陪在自己身邊的小兒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寵得很。所以也養成了傅雲朗萬事不操心的脾氣。
要不是認識了趙如語,經趙如語提點,他想要在父兄和母親麵前爭一爭話語權,想讓兩人的婚事能更順利些,他還真沒想過要操這些心,去學什麼庶務,搞什麼銀樓。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衝著傅雲開嚷嚷道:“是,打小在爹娘眼裡我就不如你,我知道爹娘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在親戚朋友麵前,他們永遠看得到你而看不見我。我一輩子不如你,成了吧?你是世子,擔起家裡的責任不是應該的嗎?我又不是世子,我要那麼能乾做什麼?我能乾了,你能睡得安穩嗎?”
傅雲開一下子把拳頭握得死緊。如果眼前這人不是自己弟弟,他已經一拳打過去了。
他很憤怒,也很傷心。
作為武將的長子,他打四歲起就開始練武,他從來就沒有過童年。小小年紀他就跟著父親上了戰場。殺了人,他吃不下睡不著,一閉眼就是被他砍下的頭顱、噴灑在他臉上的鮮血。
可麵前他這個親弟弟,看不見他的付出與辛苦,隻看得見他人前的風光。傅雲朗舒舒服服地窩在母親懷裡、錦衣玉食地長大,卻嫉恨自己這個在戰場上拚殺的占著世子之位的兄長。
傅雲開心裡堵得難受,眼眶發澀。他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極力地壓製自己的情緒。
傅雲朗聽到兄長呼吸急促,神情不對,也意識到了自己言行的過激。
他趕緊道歉:“大哥,對、對不起。我剛才都是胡說八道,你彆太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他咬咬唇,沒說下去。
傅雲開注視著傅雲朗,沒有說話。
作為武將,最平常的死法就是戰死沙場。他既選擇跟父親走同樣一條路,以後肯定會長期駐守邊關,以後也許永遠不會回來。
家裡的母親,他以後的妻兒,都得傅雲朗照顧。這個弟弟再不懂事,他也隻能把家托付給他。
傅雲開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語氣道:“你可知道,你這次跟著去江南,就是我特意向二皇子殿下要的恩典,趁此想讓你跟五皇子親近親近。有了這份交情,又有二皇子的照拂,我跟爹在邊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能立得起來,在朝堂上也能有個依仗。”
一聽這話,傅雲朗就變了臉:“哥,你說什麼呢?有你這麼咒自己的嗎?我跟你說啊,家裡的事還得靠你和父親,你們可彆想把家甩給我,自己在邊疆逍遙快活。”
他是有些嫉妒兄長的,但並不希望兄長死。
見弟弟這反應和話語透露出來的關切和緊張,傅雲開的心情好了不少:“行,你不愛聽,我就不說了。”說太多,傷感情。
傅雲朗的語氣也緩和下來:“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隻是我要是娶不到如語,我這心裡就怎麼也定不下來,做什麼都不得勁。你替我跟娘好好說說吧。反正你是老大,是世子,要娶門當戶對的姑娘。我作為小兒子,隨便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就行。我又不需要襲爵,娶門第那麼高的乾什麼?沒的跟大嫂爭長短,你說對不對?”語氣很是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