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說這話的人不是他,不然被曲仙君這麼一問,真是臊也臊死了。
淳於純神色微妙了一瞬,笑著說,“都是小修士們湊熱鬨逗趣罷了,每一屆閬風之會都是如此,應賽者們還沒角逐勝負呢,觀眾先撕一場,從身世到師承到實力,什麼都要討論。”
絕口不提她自己也跟著琢磨了一番的事。
“可不是嗎?”胡天蓼說得一本正經的,誰也看不出陰陽怪氣,“也就是沒見識的小修士議論得起勁,等到了元嬰,見過的修士多了就知道,什麼隱世豪門,在知妄宮麵前都是個屁!”
淳於純:“……”
這個胡天蓼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看不上她恭維仙君,結果他自己倒先拍上馬屁了?
兩人對視一眼,又麵無表情地挪開臉:
——嘁,什麼玩意。
曲硯濃一笑置之。
“我記得這個應賽者,”她說,“那天在不凍海上,他和另一個應賽者被卷進風暴裡,兩人都靠自己脫困,實力還不錯。”
胡天蓼和淳於純都怔了一下。
誰也沒想到仙君竟還會提起這麼個淵源。
“沒錯,那天申少揚確實在場。”胡天蓼搶在淳於純前麵說,“另一個應賽者叫富泱,不在這一組裡。富泱是四方盟送來的應賽者,據說是望舒域這一輩最有天賦的修士。”
五域四溟共有三位化神修士,山海域有曲硯濃,玄霖域有夏枕玉,望舒域也有一位季頌危仙君,四方盟由季仙君所建,獨霸望舒域。
——就是那個二十多年前被曲硯濃、夏枕玉狠狠敲了竹杠的倒黴蛋。
曲硯濃隨意地點了下頭,卻沒有像追問申少揚那般詢問富泱的情況,她指尖在周天寶鑒上虛虛地點了一下,“你們有沒有問過他,為什麼要戴著麵具參加閬風之會?”
淳於純未答先怔,下意識地抬眸朝曲硯濃淺淺一望,因她太戒慎,隻匆匆瞥見仙君輪廓便又垂下頭,隻剩下心裡千回百轉、一點靈思:曲仙君似乎對這個申少揚有些彆樣的關注?
“問了,怎麼沒問?”胡天蓼又一次搶在淳於純前頭,“可這小子滑頭,反過來問我們,閬風之會有規定不許應賽者戴麵具嗎?”
閬風之會是曲仙君定下的,曲仙君不在場,誰敢擅自刪減規則?若與比試內容、比賽公正有關的事也就罷了,偏偏是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乾脆就給放過去了。
也正因如此,申少揚成了數屆閬風之會中唯一一個全程遮麵的應賽者。
那時誰也沒想到數百年不曾蒞臨閬風苑的曲硯濃仙君竟會有不凍海上那一釣。
如今胡天蓼說起這話,不無告狀的意思。
曲硯濃若有所思,頗為好奇:“所以,那個要求申少揚摘下麵具,卻被他反將一軍的窩囊裁奪官,就是你啊?”
胡天蓼哽住:“……”
淳於純差點沒笑出聲。
可不是嗎?當初胡天蓼語氣不耐地讓申少揚摘下麵具、不摘就自己滾蛋,被申少揚拿曲仙君的名頭一句話噎回來,胡天蓼臉上那表情,簡直像被人當頭潑了一臉墨。
窩囊嗎?窩囊死了。
淳於純和另外幾個裁奪官在背後笑了胡天蓼一個月:“擺譜不成反被打臉。”
偏偏曲硯濃還興致勃勃地追問:“被一個築基修士當眾噎得下不來台,感覺怎麼樣?”
胡天蓼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淳於純拚命忍著,這才沒笑出來,一本正經地說:“胡道友就是脾氣急了點,本身在這屆裁奪官中還是堪配上首的。”
胡天蓼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這馬屁精怎麼忽然幫他說起好話。
“但,”淳於純話鋒一轉,“閬風之會終歸還是仙君的閬風之會,唯有仙君駕臨,方覺閬風苑蓬蓽生輝,引九霄風雲齊聚,乃是冠蓋五域的第一盛會!”
胡天蓼:“……”
原來就是拿他當個引子。
呸!馬屁精!
“馬屁精”淳於純殷勤地問:“胡道友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適?”
“仙君,”她說,“既然胡道友不舒服,那我就鬥膽僭越,替胡道友給您介紹這場比試中的隴頭梅吧?”
一不小心就“身體不適”的胡天蓼眼鋒像刀一樣刮過去。
曲硯濃目光似水波般流淌過鏡中純白如雪的梅林。
“不用,”她以一種自己都微微驚詫的篤定說,“我見過隴頭梅。”
對,她見過,不止一次。
在那些因封存而陌生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