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誰管你到底在想什麼。”她輕輕一躍,像飛雪般落在枝乾上,伸手折下一枝鮮潔純白的梅花,問他,“我從前沒見過這種梅,它叫什麼?”
衛朝榮在樹下仰頭望著她。
“它就叫隴頭梅。”他說,“用木行靈氣催生它,花瓣就會從白色變成淡紫色。”
曲硯濃生出興趣,將手中那一枝梅花拋給他,“給我看看。”
她是魔修,魔修隻有魔氣。
衛朝榮接住了花枝。
他指尖靈氣一閃而過,注入花枝,刹那間白蕊綻若紫霞。
“每到春時,地脈中湧過的靈氣格外充沛,隴頭梅王會長出一枝冰梅,以靈氣澆灌所有梅樹,於是滿山梅花都會染上紫色,從遠處看就像是漫天晚霞,煙光凝而暮山紫,因此也有人說隴頭梅是‘一枝春到,滿山雲霞’。”衛朝榮抬起手,將花枝遞向她,“隴頭梅儘染暮山紫,是此間梅樹為了……”
他忽而頓住,不說下去了。
曲硯濃詫異:“為了什麼?”
她立在梅枝上,垂眸望向他微抿的唇,倏然了悟,故意作弄般笑了起來,“我知道了,是梅樹在媾和,是不是?”
她刻意把“媾和”加重了語氣,衛朝榮緊緊抿著唇,不說話。
曲硯濃伸手,將他掌中飛花奪了過來,拈在指間旋了一圈,輕聲說,“衛朝榮,你過來。”
衛朝榮抬步。
他站在隴頭梅樹下,冷峻的眉眼,隻默不作聲地望著她。
曲硯濃看不分明他眼底波瀾。
她從梢頭輕輕躍下,朝他直直墜了下去。
衛朝榮抬起手,手臂有力地圈在她腰肢上,將她緊緊地攬在懷裡。
曲硯濃指尖摩挲過他眉與眼。
他們離得那麼近,呼吸像交纏的煙氣,絮絮地撥動隱秘心弦。
衛朝榮驀然抬手托在她頰邊,令她微微仰起頭,殷紅的唇瓣嬌豔欲滴。
他垂下頭,深深吻了下去。
冰雪林花繁似錦,落梅如霜,凝在他們衣袂上,誰也無心分神去拈。
*
“……原來仙君知道隴頭梅,也對,隴頭梅生長了這麼多年,仙君走遍山南海北,定然是見過的。”淳於純從善如流地說,“我急著說與仙君,卻不料是班門弄斧了。”
胡天蓼就看她東拉西扯離不開表忠心拍馬屁,隱晦地撇了撇嘴。
曲硯濃微微抬手,支頤而坐,去消磨那陡然升起的回憶裡濃烈的情感。
她已太久不曾嘗味悲歡,像是清心寡欲的信徒驟飲烈酒,嗆得一腔辛澀,喘不過氣。
那悲歡一瞬便如潮水般退卻,隻剩下她徒勞伸手,什麼也沒握住。
心腔裡空落落的,一切又重歸索然無味。
“仙君?”淳於純發現了她的驟然失神,微微詫異,試探般喚了一聲。
曲硯濃回過神。
“你說下去就是了。”經過方才那一瞬的心潮起伏,她這會兒已意興闌珊,對閬風之會的興趣淡了下去,“我在聽。”
淳於純察覺到她的變化,茫然不解,不明白她為什麼前一刻還意興盎然,下一刻就興致缺缺,思來想去也不像是誰惹到了她——誰有那個膽子?隻能歸結為曲仙君果然如傳言般喜怒無常,在她麵前須得加倍小心恭敬。
“仙君,這個申少揚和上清宗的小符神選了同一條路。”胡天蓼一直盯著周天寶鑒,此時忽然精神一振,指著鏡麵說,“狹路相逢,這下申少揚可是要倒大黴了。”
淳於純瞥了同僚一眼,莫名覺得這人像絕了話本裡頻頻被打臉,卻總是毫無自覺,上趕著把臉湊上去再挨一遍打的炮灰。
她也看不上胡天蓼:好好一個元嬰修士,非要和一個才築基期的小修士計較,有點格調沒有?
淳於純和胡天蓼互相看一眼。
淳於純:小心眼。
胡天蓼:馬屁精。
相看兩厭。
曲硯濃看看他們彼此皮笑肉不笑的臉,終於又升起一點興趣,支頤問:“小符神是誰啊?”
*
隴頭梅林裡,申少揚沒留神,踩斷了一根枯枝。
“哢——”
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