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雪頂聽鐘(五) 他們在那裡擁有過彼此……(2 / 2)

上清宗修士沉吟了半晌,在施湛盧緊張之極的注視下抬手,招了招一旁的小修士,“本宗也有一些探測地脈的手段,前不久重開牧山閣,特地繪製了牧山周邊地脈的情況,與山河盤對照一下便是。”

施湛盧捏緊了衣擺。

如果山河盤不曾被茶水打散,他一定不會緊張,但現在山河盤上的圖像是檀瀲繪製的!

就算檀瀲來頭不小,真的了解五域地脈,可五域地脈是會變的,尤其是他們來牧山的路上還有一場靈流紊亂,昭示著玄霖域地脈浮動。牧山閣重開是近幾年的事,他們掌握的地脈圖是最新的,和檀瀲所知道的應當不一樣。

他介紹山河盤時,可是說過山河盤能自動感應地脈變化,萬一這些牧山閣修士一對圖像發現對不上,他一定會被當作騙子的。

早知道……他就不心存僥幸了。

施湛盧的心一片冰冷。

為了一次僥幸,他搭上了身為煉寶師的名譽——其實當時直接離去,回望舒域重製山河盤,不過也就是等年的事,為什麼他沒有呢?

“……山河盤上的圖像,似乎有幾處對不上。”他聽見評估的修士比對著圖像,零星的言語傳來,心裡滿是絕望。

“看起來,施道友當真做出了一件驚世駭俗的法寶。”

他就知道瞞不過……

嗯?等等?

施湛盧猛然抬起頭,望見上清宗修士微笑的臉,親切得一點不像是在嘲諷,“這份地脈圖是幾年前繪製的,這幾年裡也有幾次變化,與當下的地脈走向並不完全契合。我把圖拿出來,其實不過是想對比一下大致方向。”

“對比下來,施道友的這張山河盤應當是吻合的,就連那些不一致的地方,也和我印象中靈流紊亂後的跡象相符。”上清宗修士說,“恭喜施道友,等到這份山河盤擺上訾議會,一定會在五域揚名的。”

施湛盧茫然地眨著眼,像是沒聽明白對方的話:檀瀲隨手畫出的地脈走向,和上清宗近些年勘探的地脈走向基本吻合,甚至還比上清宗的地脈圖更精確?

他一時間驚恐到呼吸困難——對五域地脈了解到這種程度,已不是背靠大勢力大宗門、背景深厚所能解釋得了的。

檀瀲到底是什麼人?

施湛盧的腦海裡一瞬間閃過了個名字,每個名字都在五域舉足輕重,那些早已成名、跺跺腳能讓八方顫抖的強者英豪在這個人麵前就像是不起眼的塵埃,匍匐到泥裡也無人在意。

不會是季頌危,施湛盧就是從望舒域來的,錢串子還在四方盟搗鼓生意經,不會有閒心來玄霖域做客。

那麼,是夏枕玉還是……曲硯濃?

光是想到後一個名字,施湛盧的手就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瘋狂地在心裡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不可能是曲硯濃。

明明曾經身為魔修,卻親手滅了魔門傳承,讓當年所有的魔修非死即廢的曲仙君,傳聞中深深厭憎魔修的曲仙君,不可能是她的。

如果檀瀲是曲硯濃,那麼他的偽裝絕對瞞不過曾經是魔修的她,她會在照麵的第一眼查探到他體內的魔氣,然後不帶一點猶疑地殺了這個魔修。

他甚至還在她麵前說她對魔門趕儘殺絕。

施湛盧此刻心裡再也沒有一點閒心去為千年前的魔修打抱不平,他整顆心都沉浸在恐懼中,衷心祈禱曲硯濃成為仙修後,能學到仙修的大度寬容,原諒他無心的冒犯。

他衷心祈禱。

“施道友?”評估修士叫了施湛盧好幾聲,後者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山河盤塞進手裡也沒發覺。

“怎麼說著說著就開始走神?”評估修士嘟囔了一聲,“這就是知名煉寶師的毛病嗎?”

上清宗修士不再打量施湛盧,轉而望向其餘人,“你們還有什麼需要品鑒的嗎?”

每個來到訾議會的賓客,都不是單純來參加上清宗自娛自樂的訾議會,而是有各種各樣的需求借這裡實現。

申少揚被上清宗修士盯著,下意識搖了搖頭。

一連串的搖頭裡,謝綠綺站在最後麵,慢慢攤開手,輕聲說,“勞煩,請幫我看一看,這樣東西能賣出什麼價錢?”

申少揚好奇地看了一眼,謝綠綺手裡攤著一枚翠綠的玉飾,雕成了一把七弦琴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精致。

上清宗修士沒當回事,接過來攤在掌心裡看了兩眼,神色漸漸變了,驚愕中摻雜著驚恐,“這、這不會是……”

她說著,一把將玉飾塞回謝綠綺的手裡,鬆了口氣,活像是扔出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英婸皺著眉看了一眼,神色也染上了最深的驚愕,失聲問,“這不會是你們絕弦穀謝聞鈴祖師的琴典吧?你把這個拿出來賣?瘋了嗎?”

謝綠綺握攏了那枚玉飾,麵對英婸和評估修士打量怪物的眼神,神色平靜,“自七百年前仙君截斷絕弦穀的傳承,琴典就已是無用之物,賣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