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夾雪一直在下,浸潤了黑漆漆的柏油道路,車上放著輕柔的音樂champagne problems(小事一樁)。
位於南方小鎮的冬天到了每年又濕又冷的時刻,若不下雨倒還算不錯,要是一連下上個把月的雨,人身上仿佛都能擰出水來。
結了婚,湯蔓對謝肅的了解也就這麼多。知道他在江州市區做特警,知道他有兩套房,知道他還有一個姐姐,知道他父母都已經退休在老家過晚年。
這一切都是通過媒人介紹得知。
相親那天湯蔓實在沒有太多耐心,糟糕的矛盾情緒將她重重裹挾,扔下算不上得體的那句話之後,拿起包就想走。若不是謝肅接下去那段熟悉的話語,她大概率不會再坐下去。
——“試試吧,或許結婚這件事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
單身在當下這個社會不算是什麼時髦的詞彙,放在小地方卻仍不被大多數人理解。時間仿佛到了某一種青黃不接的時刻,老一輩的人仍舊堅持自己的觀點,堅信結婚是女人最大的保障。
同謝肅相親結束的這一周,周蘭蕙幾乎每天都在和湯蔓爭執。即便湯蔓躲回了店裡,周蘭蕙依舊找上門。
湯蔓希望自己的婚姻可以糟糕一點,儘可能地糟糕。好叫周蘭蕙親眼瞧瞧,看吧,這就是你希望的樣子。
頗有點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思。
湯蔓是衝動的,冷靜過後看向正在開車的謝肅。他脫掉了身上的警禮服,內搭是一件白色襯衫,肩膀很寬,領口的紐扣扣到最上麵一顆,脖頸修長,喉結性感。
謝肅這張肅冷的臉實在看不出來像是會做出格事情的人,卻答應和她結婚。
從認識到結婚,十天,這在相親市場上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湯蔓想過很多種自己會結婚的可能性,從沒有想過這一種。
不知道第幾首歌結束,車駛入春風小區地下車庫。
沉默一路的謝肅終於舍得開口:“這套房子現在基本上都空著,我在市區上班,忙起來一個月很難回來一次。”
春風小區算是清鎮最早建立的那一批小區,湯蔓記得自己讀高中那會兒,這所小區剛剛竣工沒有兩年,住戶還不多,她每天上下學都會路過這個小區門口。
這麼些年過去,這個小區依然屹立在清鎮中心黃金位置,房子掛在二手市場上依舊還是最緊俏的選擇。
車停妥,謝肅將備用鑰匙遞給湯蔓:“這個車我就留在鎮上,你開。”
湯蔓倒也想,可是她沒有駕照。
謝肅點點頭:“有想法去個考駕照嗎?”
湯蔓說:“也沒有什麼需要用到車的地方,考駕照感覺挺麻煩。”
輕工業的清鎮不大,人口不少,經濟雖然不錯,但各方麵的建設規劃到底趕不上市區,所以堵車是這些年常有的事。
湯蔓有一輛很可愛的電動車,隻要不出清鎮,出門開電動車感覺到哪兒都比開車方便。
謝肅說:“你外公外婆不是住在鄉下嗎?開著車你隨時可以去找他們。”
湯蔓解安全帶的手一頓,抬起頭:“你怎麼知道?”
謝肅略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介紹人說的,說你小時候是跟外公外婆在鄉下長大,高中才到鎮上生活,對嗎?”
湯蔓不疑有他,點點頭:“是的。”
謝肅又說:“我們高中還是同一所學校。”
湯蔓:“是嗎?”
謝肅:“我高你一屆。”
清鎮的高中有三所,一所普高,一所私立高中,一所職高。他們就讀的是普高,學校簡稱虹中。
每一年虹中有都有上千的新生入校,湯蔓經常能遇到校友,低幾屆的,高幾屆的,她性格偏冷,除了自己班上的同學,其他班級的基本上不認識。畢業十幾年,彆說其他班級,現在就連自己班上的人都認不全。
湯蔓不太感興趣的樣子:“哦。”
謝肅淡淡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地下車庫有一股酸臭刺鼻的黴味,雨水從管道排到下水道,原本應該安靜的地方顯得有幾分噪。
湯蔓靜靜地跟在謝肅身後,同他一起乘坐電梯上十六樓。
謝肅介紹說,他父母現在住在鄉下自建的小院子,這套房子是父母買給他,房產證上寫的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