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後
衛其軒把眾人聚集到已經修繕好的縣衙大堂。
先來的人興高采烈,看著淺笑的衛其軒打招呼道,“大人,幸不辱命,縣衙已經修繕好了。”
衛其軒微微一笑,讚道,“做的不錯。”
得了誇獎,眾人高興不已,還以為這個脾氣好的新大人是打算獎賞他們呢。
雖然不缺這一點東西,但好歹是大人賞的,怎麼也得給麵子,笑著接下來不是?
有那吊兒郎當的,當著衛其軒的麵,已經在小聲商量,等下衙後,要去哪裡消遣。
顯然這兩個月的不聞不問,讓他們產生了衛其軒好相處的錯覺。
等所有人一到,四處的門窗一刹那全部關牢,堂上出現了三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大漢。
眾人驚疑不定的看著,見那些大漢都穿著衙役的衣服,臉上開始恐慌,顯然意識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衛其軒不疾不徐的開口,“趙平,欺壓百姓,打傷劉家村劉大牛,致他傷殘,打二十大板,剝奪衙役身份,關入大牢五年。”
立刻就有兩個大漢出列,把趙平製住。
趙平掙紮著不願意,“大人,我是冤枉的,那是梁家少爺交代的,我不敢不聽啊。”
衛其軒冷冷抬頭,撇了那兩個衙役一眼,他們立刻使勁把趙平拖出去,很快外麵就傳來打板子的聲音,伴隨著一聲比一聲痛苦的嚎叫。
“肖秋,強收小李村和樟頭村賦稅,六年共計二百四十兩,剝奪家產,打入大牢。”
“張承實強賣孤兒寡母房產良田,致人而死,強賣良家婦女,罪不可赦,打五十大板,秋後問斬。”
“張世德......”
每喊到一個名字,就有一個人被拖下去。
大堂裡麵的人被嚇的兩股戰戰,臉色發白。有那不頂事的,已經癱軟在地上。
隨著一個又一個人被拖下去,大堂上隻剩下主簿,師爺,和三個新人衙役。
這三人是最近兩年頂替父輩上來的,因為年輕一直被欺負,也因為來的時間短,什麼好處都沒拿過,衛其軒就暫時放過了他們。
看了一眼清靜了許多的大堂,衛其軒吩咐道,“張主簿,剩下的衙役就由他們頂上,你帶他們去辦手續吧。分派好工作,我希望半個月內,整個縣衙運轉順利。”
張主簿見識了衛其軒的手段,此時哪裡還敢有什麼異議,立刻躬身答道,“是,大人。”
“王師爺,你是想要閒著呢,還是想要工作啊?”衛其軒問道。
王師爺立刻跪下行禮,“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從今天開始,大人就是下人的再生父母,大人讓小人往東,小人絕不敢往西。大人叫小人捉雞,小人......”
“行了,”衛其軒打斷,冷冷地道,“你讓張主簿給你派幾個人,想要多少要多少。半年內,我要看到百姓有案子找官府,而不是宗族私下解決,或者找什麼梁家。”
王師爺驚愕的抬頭,看到衛其軒冷峻的神色,生生打了個寒顫,立馬低頭恭敬道,“是,小人遵命。”
縣衙的事情不多不少,現在又是春耕已過,基本沒多少大事。
衛其軒除了帶人查看江義縣的水利,就是派人暗查存在的隱田,以及以次衝好,把良田改成下等田,企圖逃稅的情況。
江義縣水係發達,境內好幾條河流經過,水勢又比較平緩,蓄水充足,好些年沒有乾旱過了。
不過在勘探過後,還是發現了一些問題,比如河提隻是麵上光,其實早已被蟲蟻蛀的差不多了,一旦發大水,沿岸的百姓必定遭殃。
所以整修水利迫在眉睫,可縣衙很窮,窮得一分都沒有,沒錢修河提,也沒錢招人。
縣令是能下文書讓百姓服徭役,可自來衙役本就苦,如果還不能保障吃食,那是要累死餓死不少人的。
因此在有錢之前,徭役的口子不能開。
也不知道去年的賦稅是交到哪裡去了,整個縣衙,連一百兩都拿不出來,庫房也是空空蕩蕩。
衛其軒查看過賬本,自然不是上一任縣官貪汙,或者做假賬什麼的。
而是整個縣城,一半的土地都屬於梁家,八成不用交稅,交的也是薄田的稅,剩下的一半應付府城分派的稅務已經是千難萬難了。
以前還有商稅可以支撐縣衙的日常開銷,可近三年,商稅幾乎沒有。
原因也很簡單,縣城裡八成的鋪子是梁家的,他們說自己沒賺錢,交出的賬本確實也顯示,都是虧本買賣。
前任縣令顯然是不通算術的,看不懂賬本裡的貓膩,也找不到證據,於是梁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反應到業績上,這個縣令上任三年,一事無成,除了保障基本稅收要求,其他什麼也沒乾。
這不是廢話嘛,沒錢能乾什麼?
而且,按照縣衙之前的情況,幾乎他這個縣令在江義縣是寸步難行吧?到哪裡都有人盯著,想做點什麼,還有梁同知壓著。
他又不像衛其軒一樣有後台,能力還差了點,於是就造成目前這樣的情形。梁家在江義縣一手遮天,甚至影響到了官員的升遷。
衛其軒想要在江義縣有所作為,必定要鏟除梁家。
他已經有計劃了。
洛霜好奇的問,“你要怎麼做?收集證據,扳倒梁同知,然後把梁家抄家嗎?”
衛其軒搖搖頭,“梁同知還算謹慎,除了接受梁家的供奉,很少收受賄賂,為官上也沒太多汙點。至於梁家,嗬嗬,他們倒是精明,做壞事的都是那些衙役,好處他們全得了。”
就比如強買良田,逼迫的是衙役,他們從苦主那裡買過來後,再轉手賣給梁家。
這樣雖然多付了點銀子,但把自己的罪過推的一乾二淨。
他們隻是正常的買賣而已,怎麼會知道良田是怎麼來的?難道買東西還要打聽清楚出處嗎?
不需要啊,隻要契書在就行了,對不對?
再來說商鋪沒交稅,人家早就把賬本做平了,硬說自己沒掙錢,你能奈人家何?
最後還有一個商家最重要的罪名——哄抬物價。
首先這不是荒年,其次在這一點梁家也做的非常小心,一年漲一點,一年漲一點,積累下來,就不算哄抬了。
最後能治梁家罪的,就隻剩下隱田和以次充好了,這個在有梁同知的情況下,算不上多大的罪,可能弄到最好,隻是補一些銀錢而已。
但如果沒有梁同知,怎麼定就看衛其軒的了。
在法律上,對於這一點並沒有明確的刑罰標準,畢竟地區不一樣,造成的後果不一樣,很難量化標準。
就比如江義縣,雖然隱田頗多,但境內秀才舉人也多,到時候梁家一操作,說是他們的免稅田。然後最近幾年江義縣看起來還頗為和平,百姓的日子艱難寫,但也能過,造成的後果不大,量刑方麵就可以一減再減。
可如果這是在貧困地區,又是荒年,百姓因此受災死了人命,那量刑肯定得從重,抄家流放都是輕的。
古代人治就是這麼唯心,看的還是官員的能力,和事情發生後造成的後果。
梁同知確實是格外謹慎的人,把小心翼翼融到了骨子裡。
看他在揚州府當同知那麼多年,都不把梁家帶過去,而是在江義縣這一畝三分地上作威作福。就是知道在這裡,梁家可以隨意行事,但在揚州府,他一個小小的同知還兜不住。
這樣的人,你很難抓住人家的把柄。
無論怎麼說,衛其軒都是外來的,之前在江南也沒有自己的人手,手下再能乾,查到這裡已經是極限了。
“所以你要怎麼做?”洛霜問道。
衛其軒微笑,“你還記得韓琦嗎?”
“自然,和她有關?”洛霜好奇道,那位韓姑娘說是要去京城告禦狀,不知道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