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換盞大半個時辰,二人不免又談及各自在人間為帝時候經曆,論及政務過後,又說起兒女妻室來。
高祖長歎,流淚道:“我妻徐氏溫柔賢淑,年少時伴我左右,實乃天賜之侶,我發怒之時,群臣不敢勸諫,唯有她一人敢直言相勸,可恨天不假年,竟先我而去了,不怕世民取笑,若非尚有兒女,我真恨不能同她一起去了……”
李世民被觸動情腸,思及同樣早逝長孫皇後,亦是垂淚不已:“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妻觀音婢端方賢惠,真正是母儀天下,當初我欲殺魏征那個鄉巴佬,也是被她勸住——隻是天不垂憐,觀音婢早早離世,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若是到了傷心處,尤其是人力所能控製?”
兩人說到此處,倒真同病相憐,更觸愁腸。
高祖拭淚道:“徐皇後去後不久,我小女兒也病逝了,那是我們最小孩子,才剛剛六歲啊,我還沒來得及為她選駙馬,還沒來得及為她劃定最富庶封地,她便隨她母親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說到此處,好容易停住眼淚,止不住往外流。
李世民失聲痛哭:“我兕子啊!我給女兒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她體健無病,不成想……那孩子去時候,也才十二歲啊!”
兩位人間天子相對痛哭,左右聞者無不傷心落淚。
朱元璋背著手打外邊進來,見狀不禁冷笑:“男子漢大丈夫,何必做小兒女情態?哭哭啼啼,惹人笑話!我聽人說新來個李元達,出身草莽卻登頂帝位,還當是來了個能說話,沒成想你剛進門就見你們倆在這兒抱頭痛哭,好不丟人現眼!”
高祖倒不氣惱,也不拭淚,隻道:“人心都是肉長,皇帝難道便與普通人不一樣?我與世民方才思及早逝賢妻,又同有幼女早夭之厄,故而傷心落淚,叫尊駕見笑了。”
朱元璋想起同樣早逝馬皇後和愛子朱標,臉上哂意消散,神情黯然起來,拉了把椅子坐下,悶聲道:“也給我倒杯酒。”
高祖親自為他斟酒,又問:“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他姓朱名元璋,字國瑞,”李世民簡單介紹了幾句,說:“開局一個碗,後來做了天子,倒也是個了不得人物。”
高祖便笑道:“原來是朱兄,失敬、失敬。”
“皇帝又如何?”朱元璋喟然長歎,潸然淚下:“連老妻和兒子都保不住,死後兒孫們又……唉,不說也罷!”
三人各有心事,誰都沒說話,夜風呼嘯,卷著一陣淒厲慘叫聲進入他們耳中,連帶著鼻中似乎也添了幾分血腥氣。
高祖神色微變,下意識循著聲音與血腥氣傳來方位去看,肩膀卻被李世民拍了下:“不用管,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嬴政在家打兒子。”
高祖茫然不解:“嬴政是哪位天子?他兒子能到此處,想必也是聖明天子,為何要打?”
“這你便有所不知了,”朱元璋為他添了杯酒,幸災樂禍道:“嬴政乃是我跟李世民所在世界第一位皇帝,人稱祖龍,功績赫赫,真正是千古一帝。跟他住在一起可不是個普通兒子,荒廢朝政,殺儘兄弟姐妹,偌大一個帝國被他折騰亡了,十殿閻羅都看不下去了,特許他到這兒來贖罪,以平始皇怒氣。”
高祖了然:“原來如此。”
他話音剛落,門前便出現了一道高大陰沉身影,嬴政手扶佩劍,冷笑道:“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孫殺兒,兒殺孫,五十步笑百步!”
朱元璋被他戳到痛處,猝然變色,便待起身同他分辨個明白,高祖與李世民一左一右將他按住:“喝酒喝酒,且消消氣!”
嬴政一聲輕嗤,虎目落到座中三人臉上,神情不禁閃過一抹狐疑,最後看向唯一一個陌生人高祖,奇怪道:“你便是新來李元達?你們都曾哭過?”
“正是,始皇有禮。”高祖向他行個平輩之間禮節,不卑不亢道:“我們幾人思及早逝妻兒,不免傷懷,故而落淚。”
“這跟他可說不著,”李世民哼笑道:“他沒立過皇後,兒女嘛,也沒什麼特彆親近寵愛,隻想一統六國,長生不老,不分心在這些事情上。”
高祖詫異不已:“哦?”
嬴政頭顱高昂,傲然道:“朕坐擁天下,威震八荒,功過三皇,德超五帝,世間焉有女子能與朕並駕齊驅?爾等如此糾結於兒女情長,當真是婦人之態!”
劉徹腳步輕快走過來,譏誚道:“就是因為你這樣刻薄尖銳,所以才使得兒子畏懼,接到一封假詔書令自儘,便心灰意冷自殺了。”
嬴政毫不猶豫反唇相譏:“逼死過妻室、太子人沒資格評這麼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