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意為清河公主和昭陽公主選婿的消息一經傳出,長安著實是熱鬨了些時日,再得知皇帝並不打算遵循前朝舊例,禁止駙馬參政,各家高門貴府便更加熱切了。
娶公主、娶公主,雖說也沾了個“娶”字,但準確的說法其實是尚主,也就是入贅皇家去做女婿,婚後夫妻二人一道居住在公主府裡,而非住在駙馬家中,公主是最大的主子,駙馬其次。
這算是一項壞處,但自然也有好處。
駙馬一旦尚主,也算是成了半個皇家之人,有這麼一層關係在,朝堂上升遷自然會快,前朝不乏有因尚主而連升八級之人,甚至連公主所出子女都可以得到恩蔭,獲爵傳世。
再就是公主有錢。
出嫁時皇帝會給女兒準備嫁妝,生母也會有所貼補,而且還有自己的湯沐邑,不說是日進鬥金,但肯定比駙馬那點俸祿強。
總的來說,好處絕對是大於壞處的。
當今有兩位公主即將成年,便是韓昭儀所出的清河公主與苗皇後所出的昭陽公主,都十分得皇帝寵愛,尤其是昭陽公主,與皇太子欒安國為同母所生,正經的嫡出公主,將來皇太子登基,怎麼也不會薄待了這個胞妹的。
長安高門斟酌過利益關係之後,對此事便頗為熱切,自己家裡邊年歲相當的子弟篩選一遍,便很有默契的請了負責此事的官員過府吃酒小聚,席間將事情含蓄講了。
如此過了半個月,那心腹便入宮回話,將自己甄選出來的駙馬備選名單遞上,請皇帝禦覽。
高祖接過來一看,便見這心腹辦事十分細致,名字之後還跟著出身、年歲、家中排行等資料,可見是用了心的。
隻是有一點……
他微微皺眉:“朕不是吩咐,讓你多在老臣家裡挑嗎?這名單看起來,仿佛也有好些個是出自世家的。”
所謂的老臣不是指資曆多老、曆經過多少朝代,而是指跟隨欒正煥打天下的舊人,真正是知根知底,也要放心一些。
心腹早就預備好要回答這個問題,當下便躬身道:“啟稟陛下,這篩選出來的八個人當中,有四位出自舊臣之家,還有四位是世家名門子弟,臣原本是打算在舊臣之家多多篩選的,隻是您說清河公主秉性溫柔,喜好詩書,而舊臣之家多有尚武之風,因此才……”
高祖明白過來:“這倒也是。”
跟隨欒正煥一起打天下的初代功臣,多半都是底層武將出身,少許幾個文官謀臣,家中子弟年歲上又不甚合適,難怪要去世家清流當中去找。
要說是做學問和吟詩作對,這事兒還得是他們擅長。
“辦的不錯。”高祖輕輕頷首,讚許一句,便吩咐他退下,自己起駕往鳳儀宮去,又令人傳了韓昭儀過去說話。
“能辦的事朕都辦完了,剩下的你們兩個當娘的自個兒看著辦吧。”
高祖把單子遞過去,說:“性情、出身上邊都寫著,找個空見見娘家人,叫他們幫著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又或者外人瞧不出來的毛病……”
思忖了幾瞬,他又道:“給半個月時間吧,半個月之後朕出城行獵,把你們挑剩下的幾個也叫上,到時候叫靜柔和嬌嬌也去,在邊上看看,中意哪個便是哪個了。日子是她們自己的,當父母的儘到了心,剩下的路就得她們倆自己走了。”
苗皇後的弟弟苗襄平身居國公之位,妻子苗萬氏也頗有些功勳,韓昭儀的父親是個文官,欒正煥登基後也得了個三品官銜,不說是有多顯赫,打聽打聽消息還是沒問題的。
韓昭儀謝了恩,顧不得皇帝還在,便跟苗皇後一起商討人選,真是看這個也不錯,看那個也出挑,一時間挑花了眼,還嘀咕著得找欽天監算算,免得駙馬跟女兒相克,婚後生活不順,鬨起矛盾來。
苗皇後也說:“嬌嬌那個脾氣,實在不是能忍氣吞聲的,我想著找個出身武家的跟她秉性相投,又怕兩個人性子都急躁,到時候再打起來。”
“他敢!”高祖大馬金刀的坐在一邊,眉毛冷冷一挑:“朕都想好了,公主出嫁的時候給三百府兵,女官也從宮裡選派,她什麼脾氣是她自己的事情,咱們做父母的得準備周全,不能叫孩子受委屈啊。”
韓昭儀是個麵團脾氣,聽完有些發愣,遲疑著說:“不好吧,隻怕外臣們會覺得公主跋扈……”
高祖斜她一眼,說:“公主叫人按住駙馬打,總比駙馬按住公主打好吧?”
韓昭儀:“……”
屁股決定腦袋,韓昭儀立馬就轉了口風:“還是陛下考慮的周到!”
高祖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給苗皇後和韓昭儀去辦,兩人先後召見了母家女眷,叫在外邊打聽打聽,就怕有什麼事情人家瞞著,成婚之後再跌個大跟頭。
事情涉及到外甥女和外孫女,兩個外家都很儘心,前前後後查了半個月,愣是一點毛病都沒挑出來。
苗萬氏進宮後便笑道:“可見陛下是用了心的,挑的全都是青年才俊,娘娘還是等三日之後的遊獵吧,到時候叫公主自己挑……”
韓昭儀的母親入宮之後也說:“挨著打聽一遍,隻覺得都是好的,哪一個都挑不出毛病來。但若說是最好,便是淮安呂氏的二公子呂修貞了,門第清華,風神秀徹。他們呂家的先祖是薑尚,後人被封在呂地,所以才姓呂,真正的千年大家……”言語之間很是推崇。
韓昭儀未出嫁時,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自然聽說過呂家的赫赫大名,再思及女兒喜好文墨,不禁頗為心動,隻是轉念一想,又失落道:“就怕昭陽公主也相中呂修貞,靜柔雖是長姐,但卻是庶出,隻怕不好跟昭陽公主相爭的。”
“哪有這麼巧的?”韓夫人便笑道:“我聽說昭陽公主尚武,頗有當今之風,隻怕不會對呂家感興趣。”
韓昭儀心安了些:“這倒也是。”
三日之後出獵之期已到,苗皇後與韓昭儀便一道送了女兒往太極殿去。
兩個女孩都知道今日去是做什麼的,清河公主有些羞赧,昭陽公主打小膽子就大,臉一點沒紅,反而笑嘻嘻的安慰姐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麼好害羞的嘛,你看我一點都不怕!”
高祖輕哼一聲:“那是因為你臉皮厚。”
欒嬌嬌朝他做個鬼臉,拉著欒靜柔上了馬車。
今日出獵的人不少,皇帝與皇太子一馬當先,諸位以軍功封爵的公候們隨從在後,長安年輕子弟也隨之參與,並不隻限於參與選婿的那八個人。
象征皇家的黑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馬嘶聲與試弓聲交織稱一片,眾人身著騎裝,英武之氣咄咄,難掩鋒芒。
苗皇後早就令人挑好了位置,叫兩位公主早早過去等候,又有近臣女官在側陪著,將八個候選人一一說與她們,並不曾催促著做決定,隻說是還有一日的時間,叫她們慢慢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