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2 / 2)

“嗨,也沒什麼事,不勞大哥忙活,過兩天就好了。”

常山王捂著腮幫子,看起來怪不好意思的:“老爺子脾氣還挺大,我多說了幾句,上來就給了我個嘴巴子,半點都沒留手,說出去叫人笑話,當爹的人了,在家還挨自個兒老子打呢。”

一向愛跟自己彆苗頭的二弟挨了打,吳王世子心裡邊卻一點幸災樂禍都沒有。

老爺子是什麼人啊,從一介流民到一方諸侯,早就成了精了,拔根眼睫毛都是空的,真看你不順眼直接就打發出去了,還能擼起袖子自己動手?

就是因為心裡看重,所以才會動手。

妻子重傷不起,次子已經殞命,二弟卻在這關頭得了老爹的眼,吳王世子心裡邊挺不是滋味的,強撐著跟常山王寒暄幾句,便往書房去見父親。

朱元璋聽人回稟,道是世子前來請罪,倒也想顛一顛這大兒成色,便吩咐傳人進來。

吳王世子進門之後二話不說,先給自己老子跪下,老老實實磕頭請罪,先說自己教子不善,貪功冒進卻被董瀚抓住,逼得大軍在城外空耗三日,延誤軍機,然後又說妻子言行冒失,以至於傷了許先生,待她傷勢轉好,必得親去向許先生賠罪,如此雲雲。

朱元璋聽他說的條理,麵上寒意稍霽,絕口不提江洲之事,隻說:“華耀亂來,我自是惱火,然而他既去了,倒也不必再過多苛責,隻是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須得提點你一二……”

吳王世子放低姿態,既恭敬的行個禮:“敢請阿爹指點?”

“你膝下本就兒息不盛,現下又折了華耀,唯有華良一人而已,身為世子,豈不叫人笑話?”

朱元璋道:“現下既然攻克江州,長江以南儘在我手,很需要一段時間休整軍隊,統籌政務,你也趁著時機納幾房妾侍,多生幾個兒子才好。譚氏德不配位,擔不起主母身份,也不喜處理庶務,既如此,便不要擔了。你在故舊之女中尋個體貼精明的做側室夫人,叫她替你迎來送往,顧全內宅諸事便是了。”

正經的吳王世子,膝下就一個兒子怎麼能行?

說的難聽點,萬一這根獨苗那天嘎嘣了,這上哪兒哭去!

朱元璋有意給老二一個機會,卻也並非打算放棄老大,後者最大的弱點就是作精譚氏,既然如此,他幫大兒把這個弱點去掉不就行了?

到時候這兄弟二人公平相爭,他當裁判,哪個最後能拔得頭籌,哪個就來當繼承人,反正老朱腰杆硬,不怕這倆兔崽子翻過天去。

天呐,老朱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朱元璋越想越美,差點要笑出聲,吳王世子卻是麵孔發白,慌忙道:“不可!”

朱元璋眉頭緊皺:“為何不可?”

吳王世子再次叩頭,神情堅毅,出聲央求:“爹,我答應過蓮房,此生必不負她,您總說男兒要言而有信,我既許諾,怎麼能辜負她?”

“我沒叫你辜負她啊。”

朱元璋詫異道:“譚氏仍舊是你的正妻,華良仍舊是吳王世孫,我隻是覺得你兒息單薄,想叫你多生幾個兒子而已,這過分嗎?”

吳王世子麵有難色,躊躇幾瞬,方才道:“不是過分不過分的事情,而是我已經有蓮房了。我答應過她,此生隻會有她一個女人,我不能違背當初同她許下的誓言啊!”說完,又跪下身去叩頭。

朱元璋眉頭擰個疙瘩,想了半天,終於鬆口道:“你有幾個女人我不管,但是孫子不能少,你自己回去想辦法,找彆人生也行,叫譚氏生也可以,反正我要孫子,你身為吳王世子,膝下隻有一子,實在不妥。”

吳王世子滿口苦澀:“爹,蓮房今年三十有餘,不再年少了,她本就體弱,今日受了刑,痛的暈死過去,哪裡還能輕言子嗣之事?”

朱元璋心裡邊憋了口氣,忍怒道:“那就叫老二老三生!生出來過繼給你!反正都是我孫子,老大生的老二生的有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的地方多了去了!

老二的兒子過繼到了長房,若世孫有個萬一,那便宜兒子馬上就能頂缺上,吳王世子怎麼肯替人做嫁衣?

再說,有老二兩口子在那兒杵著,即便那孩子是從小抱過去養的,也難保他長大了怎麼想啊!

過繼之子心裡惦念親生父母最後反噬的故事還少嗎?

吳王世子豈肯平白送二弟三弟一個大義名分!

吳王世子腦袋直往地上磕:“爹,兒子曾經與蓮房許諾,家中誓無異生之子,過繼一事隻怕不妥……”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朱元璋心裡邊的火氣便漸漸起來了。

他往椅背上一靠,眯起眼來,說:“答應了你媳婦不納妾,是吧?”

吳王世子向來知曉父親對妻子有所不滿,隻是到了現下這時候,如何也不能退縮,難道叫他放棄蓮房、又或者是惹她傷心嗎?

他如何做得出這種事情?!

吳王世子滿臉為難,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朱元璋又問:“答應了你媳婦誓無異生之子,是吧?”

吳王世子咬緊牙根,再度點頭。

朱元璋氣笑了,猛地一拍桌案,冷冷道:“你怎麼跟譚氏許諾,那是你的事情,但你姓馬,乃是馬家兒孫,你憑什麼自顧自作出決定,讓我馬家人丁單薄,長房男嗣幾近斷絕?絕了我的孫兒後代,你問過我的意見沒有,問過曆代祖先意見沒有?!”

吳王世子被他問住,登時麵無血色,嘴唇囁嚅半晌,方才勉為其難道:“爹,兒子不能言而無信,既然答允,怎麼能隨意毀約?”

朱元璋勃然大怒:“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許諾譚氏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我老人家仔細想了想,也不記得從前跟你說我不介意子孫斷絕,無人祭祀啊?!”

吳王世子聽得冷汗涔涔,不敢再辯,跪伏於地,一言不發。

朱元璋卻是怒意濤濤,猛地站起身來,在書房裡轉了幾圈,那股子怒火方才勉強淡去幾分:“我觀你言行,倒也可擔大事,隻是一味偏愛婦人,受她轄製!你這些年幫譚家兄弟擦了多少次屁股,鋪了多少次路,可還都記得?!譚家兄弟在外索賄,你幫著抹平了,在外貪占田畝、奪人家產,你幫著抹平了,對你親弟弟都未必如此上心,卻恨不能把兩個小舅子供起來!他們有你這個姐夫庇護,來日欺男霸女、殺人放火也做得,你信不信?!”

吳王世子聽他話中已有殺氣,不禁冷汗涔涔,連連叩首,再三求道:“蓮房母親早逝,一力顧看兩個弟弟長大,近乎是半個母親,如何能不愛護譚家兄弟?那是她至親之人,譚家香火所在,我又怎能冷眼旁觀?”

朱元璋氣個倒仰,聲色俱厲:“譚氏既為馬家婦,有兒有女,至親之人竟還是她娘家兄弟?你怕不是失了智!既有閒心顧看譚家香火,倒不如多看看你自己,自己一屁股屎,竟還有閒心去給彆人擦!”

他越想越氣,怒不可遏道:“譚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反了她了!這等亂家婦人,我容她不得!看在華良麵上,我不殺她,你即刻修書一封,將她送回譚家,她不總是心心念念兩個弟弟麼,便叫她去見個夠好了!”

“阿爹不可!”

吳王世子聽得大駭,膝行幾步到近前去,死命抱住他大腿:“蓮房她會死的!她死了,我又豈能獨活?這世子當的又有什麼意思?兒子求您了,彆這樣!”

朱元璋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忤逆我?!”

吳王世子當真是要哭了:“爹,我會管束譚家兄弟的,您且消消氣……”

朱元璋驚怒非常:“你居然為了譚氏,如此忤逆你的父親!”

吳王世子不敢接話,隻一個勁兒央求道:“您不是喜歡孫子嗎?生,等蓮房養好了身子,我們再給您生幾個孫兒……”

“譚氏死了,你也活不下去是嗎?連世子都不想當了?”

朱元璋忽的冷笑起來:“好,你們是苦命鴛鴦,你們慘,我沒心沒肺、棒打鴛鴦,這故事搬到戲台子上,我不就是個醜角兒?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你們?”

吳王世子從他話中感知到了幾分不詳預感,慌忙將父親大腿抱得更緊,朱元璋心中惱恨,一腳將他踹翻,厲聲道:“來人!”

外邊侍從應聲而入,便見世子跌倒在地,吳王怒容滿麵,不敢再看,忙低下頭聽候吩咐。

朱元璋麵籠寒霜,聲如寒冰:“家門不幸,此兒無無人子之心,忤逆至此,還留他做什麼?即日起廢世子之位,立時逐他出城去!”

吳王世子聽得麵無人色,七滾八爬的想要近前求情,侍從們還未從這晴天霹靂之中緩過神兒來,竟無人近前去攔。

吳王世子涕泗橫流,顫聲哀求:“阿爹,您不要兒子了嗎?您還記得當初冊立兒子為世子時對兒子說過的話嗎?阿爹!”

“不是我不要你,是你忤逆於我,要棄我而去!離不了譚氏是吧?她死了你也會死是吧?她死了你連世子之位都覺得沒意思?我成全你們,儘管去相濡以沫,去白頭偕老吧!”

朱元璋猛一甩腿,將他踹開:“你不想要世子之位是吧?多得是人想要!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呢,就敢在我麵前放話?老子從來不接受任何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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