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很不好意思的是,以他現在那點身家,怕是連一妻一妾嫁妝的一半多都沒有,壓根不怕人家貪。
至於黎家,就更看不上這些微家底了。
他不無唏噓的再次向朱元璋鞭屍譚氏:“果然娶老婆還是得從高門娶,你看我一點都不擔心她們倆偷我的錢貼補娘家!”
朱元璋:“嗬嗬。”
家祠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劉徹便帶著妻妾二人前去上香,畢竟是新婚大喜,朝廷給了他十天假,祭祀之事結束他也不曾出門,而是往客房去見瞿光啟。
此番大勝,劉徹自是首功,但瞿光啟也是居功至偉,隻是因著出身所限,不曾得到官職,隻是被厚賜金銀,卻仍舊不得出仕。
這結果他早就有所預料,倒也不甚失落,現下聽聞鷹揚將軍前來,趕忙迎出門去:“將軍今日剛經新婚之喜,如何竟有閒暇來此處見我?”
劉徹道:“我身邊皆是粗莽武夫,少有先生這般膽識過人的文士,早先在軍中少有閒暇,今日卻得了空,自該前來拜訪。”
瞿光啟道:“建康中多得是飽讀詩書之才,將軍何以獨獨青睞老夫一人?”
劉徹便正色道:“建康文氣斐然,卻無勇武氣概,士族耽於享樂,沉迷於清談之術,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城門守吏,隻想偏安一隅,竟無人有北伐之心,豈不令人扼腕?那日我見先生案上擺有兵書,牆上懸掛有北方山河,便知先生與我誌氣相投,心有所向皆在一處!”
瞿光啟定定端詳他幾瞬,忽的道:“那日我初見將軍,也是暗吃一驚,不瞞將軍,老夫略有些相麵之能……”
他壓低聲音,身體前傾:“將軍似有天子之像!”
劉徹說:“彆忽悠,說點靠譜的。”
瞿光啟忙道:“我所說絕無虛言!”
劉徹心說給人造勢這一套你是弟弟,說的這都是我們老劉家玩剩下的,擱我跟前扯什麼淡呢。
他撇撇嘴,順勢往後邊一靠,說:“瞿先生,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
瞿光啟目光凝滯住,饒有深意道:“將軍果真非凡俗之輩。”
劉徹道:“彼此彼此。”
四目相對,二人不約而同大笑出聲,窗外驚起一群飛鳥,再遠處,春風駘蕩。
……
成婚三日,劉徹帶著一妻一妾回門,剛到門口,便見早有仆婢再等,一半留下迎著他們進門,另一半忙不迭入內傳稟。
女兒是身上掉下來的肉,現下嫁去彆人家裡,韋夫人與鬱夫人豈能不憂心?
黎東山敬重妻室,寵愛妾侍,最喜愛的一雙女兒同嫁一人,也實在放心不下,專程告了天假,在府裡等著女兒女婿回來。
在大多數情況下,劉徹都是個體貼人,進門後拜見嶽父嶽母,便道是有政務上的事情需得請教,同黎東山一道往書房去敘話,又示意妻妾各自去同自己母親小聚片刻。
韋夫人與鬱夫人都對這安排極為滿意,唯獨黎東山有些怨念,隻是這時候沒人理他,都忙著稀罕自己女兒去了。
三日不見,鬱夫人憋了一肚子話要問:“過得好不好?姑爺待你好嗎?兩邊沒鬨起來吧?那兩個孩子好相處嗎?”
黎江月笑道:“都好,娘,你放心吧。”
鬱夫人鬆一口氣,又問:“姑爺這三天都是在哪兒過的夜?沒因為之前那些事格外偏愛那邊吧?”
“頭一天跟昨天都在我那兒,中間那天在那邊,至於是不是格外偏愛那邊……”
黎江月微微一頓,饒有深意道:“寵愛倒是有些,隻是究竟是純粹逗趣兒還是彆的,我就不知道了。府裡的中饋是我在管,底下人的家小夫君也著我看顧,正妻該有的我都捏在手裡,彆的都隨她去吧。”
鬱夫人放下心來。
那邊韋夫人也問自己女兒:“弘光待你如何?”
黎江雪微微紅了臉,說:“挺好的。”
韋夫人見狀,便暗暗點頭,又道:“江月沒給你委屈受吧?”
黎江雪麵有得色:“表哥那麼疼我,她哪敢呀!”
韋夫人的心也安了。
劉徹說是有事請教嶽父,倒也不是作假,此次出京在即,身在地方,中樞上總該有個依仗,免得不知什麼時候便中了敵人暗箭,連自己折損誰手都不知。
黎東山顯然早就知道他要被外放出京的事情,進了書房之後,便提點他說:“這也是好事,出京外放,以你的本領和兩次大功,但凡做出些成績,叫履曆上好看些,想來陛下便會將你調回建康重用。”
說完,又道:“你一向長於軍武,此時卻得改改,多同那些學富五車的清流名士交際,又或者是在上任之所宴請士族高才,辦一場清談宴,好叫世人知曉你絕非那等粗俗武夫,不通文墨……”
劉徹心說清談會有個屁用,搞得滿建康都透著一股子虛誕氣,都快被北朝打成狗了,還有閒心在家清談呢!
他心裡不屑,但也不至於宣之於口,打探一下朝廷意欲派遣他往何處去,又仔細詢問當地風土人情、曆任官宦。
回門當日劉徹沒急著走,把該問的都問了,又拜請嶽父大人在朝中多多關照,在黎家用了晚飯之後,方才協同妻妾歸府。
七日之後,他銷假上朝,旋即便接到了皇帝旨意,任命鷹揚將軍宴弘光為壽州刺史,三日之後正式走馬上任。
壽州刺史,從四品官銜,正與他此時官階相合。
本朝州郡依從郡中人口分為上中下三等,人口超過四萬戶為上州,郡守為從三品,人口超過兩萬五千戶為中州,刺史為四品,人口低於兩萬戶為下州,刺史為從四品。
壽州地處建康正北,是個人口低於兩萬戶的下州。
旨意還未降下之時,劉徹便著手打探壽州諸事,從此地人口、耕地,再到賦稅徭役和水利工程,大體上有了印象之後,信心滿滿的帶著家小離開建康赴任。
關樸、關晟二人自然與他同行,黎家姐妹也一道前往,瞿光啟乃至於其餘心腹多半舉家遷徙,眾人接連趕路三日,終於順利抵達壽州境內。
將一乾瑣事交付到黎江月手中,劉徹帶上幾名親隨,與瞿光啟一道騎馬巡視壽州城郊。
正值陽春三月,地裡麥子鬱鬱蔥蔥,已經長至小腿高度,田畝之中有三二農夫停留,正彎腰拔草,身形傴僂,臉色黃黑。
劉徹勒緊韁繩,下馬與幾名農夫敘話,方才得知他們並非土地主人,而是田主的家奴,再細細去問,便知放眼望去幾十畝麥子皆是一家之產,而其家所有田畝,卻絕不止這幾十畝。
劉徹又換了幾個地方,前前後後跑出去幾十裡路,直到暮色深深,方才率眾返回壽州新置辦的府邸。
黎江雪剛見他回去,便撅著嘴迎了上去,嘟囔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呀?天都黑了。”
黎江月則道:“我見時辰晚了,便叫兩個弟弟先用了飯食,和江雪一道在這兒等你回來。”
劉徹滿腹心事,無心與她們多說,扒了幾口飯下肚,便去與瞿光啟和一眾心腹議事。
“壽州雖為下州,朝廷統計的戶口必然低於兩萬戶,至於真的是低於兩萬戶,還是說有的人口被高門大戶所掩藏、為避賦稅隱瞞住,便不得而知了。”
劉徹將自己草草繪製而成的地形圖擺出來,說:“壽州土地兼並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百姓無地可耕,不得不賣身為奴,戶數減少,賦稅也隨之減少,壽州破敗,反倒肥了本地豪強,不僅勢力日盛,世代積累的財富也越來越多。”
“壽州如此,整個南朝又何嘗不是如此?”
瞿光啟苦笑道:“什麼高門世家、累代風流,無非是世代盤剝,家族日盛罷了,若沒了那些底層百姓流血流淚的賣命,他們哪還有閒心去開什麼清談會?”
另有心腹規勸道:“壽州距離建康不過三日,本地大族又往往與建康權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主君須得徐徐圖之,不可擅動啊。”
劉徹問瞿光啟:“瞿先生以為如何?”
“很簡單,”瞿光啟笑道:“一次性對抗所有豪強,這是最蠢的辦法,立即就會迫使他們聯合起來,本地官吏怕也會陽奉陰違,隻有叫大多數豪強覺得主君是來同他們交朋友的,且對他們沒有威脅,那才是好辦法。”
劉徹摸著下巴,慢悠悠的笑了:“拉一批打一批,逐個擊破。”
瞿光啟含笑附和:“正是這個意思。”
劉徹抵達壽州三日,便在府中設宴廣邀本地大族,尤其是同黎家有舊之人,表現的分外親近,至於酒足飯飽之後又談了些什麼,便不足為人道之了。
作為刺史主政一月之後,劉徹終於展露獠牙,對著自己選定出的目標痛下殺手,拿著自己令人暗中查詢到的罪證上門抓人,審問畫押之後押出去殺了個人頭滾滾,一套連環拳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往建康去求援,便釋放其家奴、佃戶,一半土地分發出去,剩下的喂到了其餘豪族口中,其雷厲風行,壽州上下為之一震。
豪強大族私藏佃戶奴仆久矣,隻那幾家便有數千人之多,劉徹借此機會刷了波聲望,也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順帶著也成了其餘豪強大族眼裡的好友,得了空還時常提著酒登門拜訪,好不親熱。
然後等到了第二年,又故技重施,重新殺了個人頭滾滾。
李世民看得咂舌,說:“彘兒,你就不怕玩脫了?每年都這麼搞,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對來啊!”
“拉一邊打一邊,這招永遠都玩不脫,除非是你的手腕不行。”
劉徹笑:“老朱為著叫他大孫坐穩皇位,前前後後殺了多少功臣,那些個功臣怎麼就沒想起來聯合造反?原因其實特彆簡單,就是那六個字,拉一邊打一邊,刀子沒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叫好,等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想哭也晚了。”
朱元璋:“……”
朱元璋怒發衝冠:“我艸尼瑪劉野豬你最近cue我太多了你知道嗎?!”說完提著刀要去砍他。
高祖跟李世民一邊一個趕忙拉住他,說:“大哥,算了算了!消消氣,彆跟他計較!”
嬴政也說:“老朱,你先冷靜一點!”
然後他從身後摸出來一把雪亮長刀遞過去,目光難掩鋒芒:“用我這把,這把鋒利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