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幫她提著裙擺,擁著她往另一處說話:“仔細臟了衣裳。”
白露眉頭未鬆,又問他:“周書惠怎麼惹著你了?何以……”
“沒有用的人不必留下,”於思弦不以為然道:“我讓她活到今天,已經足夠仁慈了,要不是顧念到你我大喜,不宜見血,早就要了她性命!”
白露歎口氣道:“找個大夫幫她看看吧,你出手未免也太過狠辣。”
於思弦莞爾,抬手捏了捏她臉頰,溫聲道:“知道了,我都安排下去了,她自有去處。你的心也太軟了,周氏之前屢屢生事,你竟還幫她說話……”
話音落地,便聽外院處有嘈雜聲傳來,仿佛是出了什麼意外。
於思弦微微變色,卻不曾急於出去查看情況,將白露護在身後,沉聲吩咐親信:“去看看是出什麼事了。”
親信領命而去,留下的幾個也各自警戒,大喜之日出了亂子,於思弦麵有不虞,正待轉頭寬慰白露幾句,忽覺後心一陣劇痛傳來。
於思弦神色頓變,臉頰肌肉猛地抽搐幾下,他踉蹌一步,轉過頭去,愕然而驚痛的看向手握匕首,含笑站在自己麵前的白露。
幾個親信大驚失色,慌忙上前,白露不慌不忙,衣袖輕抬,但聽竄空之聲傳來,旋即天空一聲震響,殺伐之聲四起。
於思弦臉色慘白,咳嗽一聲,血順著唇角流出,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手扶欄杆,慢慢跌坐在地。
他眼底有淚,那是被摯愛之人背叛的痛楚與驚愕。
“露露,為什麼?”於思弦強逼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白露臉上笑意徹底遁去,唯有冷漠與仇恨:“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個理由夠不夠?!”
於思弦臉色微僵,旋即苦笑:“你知道了?”
他眉頭緊皺,顯露出痛苦和糾結的模樣:“我向來自詡落子無悔,隻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終究也不能做到。露露,我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當年陰差陽錯害死了你的父親,這些年我與你在一起時,心裡時常覺得歉疚,總想著對你好一些,再好一些,能稍稍彌補你幾分……”
白露冷靜而漠然:“歉疚沒用,懊悔也沒用,要償命才可以。”
方才那一匕首來的又快又狠,於思弦根本無從規避,跌坐在地被幾名親信守著,略一低頭,便能窺見那一星血色自前胸暈染出來。
他身上的喜袍是紅色的,那血色沁出,冷眼瞧著便像是落了一滴水在上邊,不甚明顯,但是看在於思弦眼裡,又是何等的錐心刺骨。
這是他們定親的大喜之日,這是他們的喜袍啊!
他心中愈發痛楚,又因為身受重傷,氣息隨之帶著幾分虛弱:“露露,你要殺我?你是真心想讓我死的嗎?”
白露反問道:“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
於思弦還未說話,那親信便氣不過道:“白姑娘,你未免太過狼心狗肺!這些年你身在王府,吃穿用度比府上郡主還要精貴,你以為你靠的是誰?要不是世子收留,給你榮華富貴、棲身之處,你早就流離失所,餓死街頭了!”
於思弦更是苦笑:“露露,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當真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感覺得到,但是不感激,一點也不。”
白露眼見著於思弦眼底光芒黯然下去,這才略一抬眼,向那親信道:“我為什麼要感激於思弦?感激他害死我爹爹,害我家破人亡?我天生賤骨頭是嗎?誰稀罕身在王府,誰稀罕衣食用度精貴?若不是他,我應該在爹娘身邊長大,無憂無慮,若不是他,我這時候該當承歡父母膝下,一家其樂融融,我又不是沒爹沒有家,誰稀罕他那點恩惠?你生來就死了爹娘,沒有家人愛護,我可不是!”
那親信氣急變色:“你!”
於思弦卻又咳嗽兩聲,喉嚨裡湧出一口腥甜,他心知自己時辰不多,目光愈發渙散,卻還是強撐著最後一絲希望,近乎哀求的叫了聲:“露露。”
“我是真心愛你的,露露!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哪怕隻有一絲?”
“沒有。”白露搖頭,神情清冷,不帶半分溫情:“但凡我對你有一星半點的愛意,都是對我爹爹英魂的玷汙!”
她抬起下巴,仍舊能看出年幼時候的驕矜影子,傲然道:“我爹爹一生忠烈,戰死沙場,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我是大英雄的女兒,怎麼可能喜歡你這中陰詭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