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蘭頤微微紅了臉,雙手接過,遲疑一瞬,同樣將腰間玉佩解下,遞到他麵前去。
朱元璋鄭重接了,用帕子抱住,仔細收到懷裡去了。
藺蘭頤臉上又是一燙。
吳夫人先是看了一場宅鬥戲,緊接著又欣賞了一幕王爺扼頸的武打戲,到這會兒又成了大型古裝青春偶像連續劇,一時之間隻覺自己像是瓜田裡的猹,不知道該先吃哪個瓜才好。
到底也是隻千年狐狸,她很快回過神來,笑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妾身當真是有福氣,在這兒見證了一樁良緣!”
朱元璋其實早就到了,站在門外聽內裡人說了半晌話,直到藺二夫人倉皇想要離開方才現身,知道吳夫人一直都在幫助老妻,現下待她也頗和藹,頷首笑道:“來日本王與蘭頤大婚,夫人必然得去吃一杯喜酒!”
吳夫人從善如流,當即掩口笑道:“敢不從命?”
藺二夫人捂著喉嚨在一邊咳得臉都紅了,眼見著侄女攀上王爺要當王妃,再想想自己兒子娶的陶初晴卻是璐王嫌棄不要的貨色,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隻是自家夫婿官居五品,璐王卻是超品親王、皇室宗親,藺二夫人饒是心中再怎麼不快,也不敢表露出來。
將那股子即將溢出喉嚨的咳意壓製下去,她近前幾步,拉著侄女的手,神情動容,欣慰不已:“當年嫂嫂去時,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蘭頤你,九泉之下若得知女兒要做王妃,必然是要含笑的!”
說完,藺二夫人用帕子揩淚:“隻感覺昨天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在花園裡蹦蹦跳跳,怎麼忽然間就亭亭玉立的站在跟前,要嫁做人婦了呢,時間過得可真快!”
朱元璋被她這副唱念俱佳的模樣給逗笑了,虛扶了藺蘭頤手臂一把,示意她且落座歇息,自己轉過身去對上藺二夫人,神色瞬間森然起來。
“蘭頤她心懷慈悲,顧及著骨肉之情,那些個糟汙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了,本王卻沒那麼好糊弄!”
朱元璋一把拽住藺二夫人發髻,扯著她的頭發,將人拖到了她娘家侄子麵前,一字字道:“這是個什麼人?他到這兒來,你當真一無所知?!”
藺二夫人隻覺頭皮都要被他扯掉了,痛的發麻,左右扭動身體,又掙脫不得,一時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了:“王爺,你不能屈打成招啊!我真的不知道他到這兒來了,我是冤枉的——蘭頤,蘭頤!你說句話啊!”
自打朱元璋說出那句“蘭頤心懷慈悲,顧念著骨肉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後,藺蘭頤便愣住了,暖熱的動容與酸澀的委屈一道在心頭翻湧,等回過神來,才發覺眼眶一片濕熱。
她自覺失態,忙彆過臉去拭淚。
聖人講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藺蘭頤自問本性不壞,樂善好施,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她願意將善意施加給所有人,尤其是意圖欺辱她的人!
什麼心懷慈悲,顧念骨肉之情,無非是因為她難以與藺家撇開關係,不得不忍著惡心放過叔母一馬,也放過自己罷了。
吳夫人還在這裡,到底自己也是姓藺的,又未曾婚嫁,這些個糟汙事情一旦攀扯起來,藺家固然要損一千,她難道不會自折八百?!
這些私隱都是無從言說,也無法告知於人的,可是他懂,他全都明白!
自己的為難與苦痛、委屈與不甘,他全都明白!
有夫如此,夫複何求?!
藺蘭頤先前委曲求全,皆因為自己無所依仗,婚事未定,現下既有良夫可托終身,又何必再畏畏縮縮、忍氣吞聲?
若真是在這時候講什麼親戚情分、骨肉之情,既是不識好歹,折了璐王拳拳心意,也是自甘下賤,情願被人當成腳下泥踩!
藺二夫人的求救之聲愈急,藺蘭頤隻作未聞之態,巋然不動。
那廂朱元璋冷笑一聲,甩手將她摜到地上,拎起一側凳子,但聽一聲令人牙酸的“哢嚓”聲響起,凳子腿兒應聲而斷。
藺二夫人何曾被人這般粗暴對待過,本來就頭皮生疼,再見他這般悍武,魂兒都飛了一半,屁滾尿流的往一側爬,一心找個離他最遠的地方躲避。
朱元璋壓根沒拿正眼看她,隨手將藺二夫人娘家侄子嘴裡塞著抹布抽出來,沒等那廝說話,棍子就點到了他鼻尖前:“本王問一句,你說一句,若有隱瞞撒謊——”
他眼底凶光一閃即逝,厲聲道:“你到這兒來,是否是受人指使?!”
那廝先是被那幾個軍漢打個半死,再後來好容易鬆口氣兒了,沒想到又來了個凶神惡煞的璐王。
他知道自己跟姑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姑姑出事,自己也好不了,眼珠一轉,結結巴巴道:“沒,沒人指使,隻是趕得巧了……”
朱元璋笑了,牙齒森白,下一瞬手中棍子高高砸下,隻聽一道清晰的裂骨之聲傳來,那廝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
“啊——”
他猛地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像極了受了重傷的鷹隼,抱著自己左腿滿地打滾兒,哀嚎不止。
吳夫人眼皮子猛地一跳,抬手捂住心口,沒敢做聲。
藺蘭頤先是彆過臉去,略定了定神,又扭頭回去,看一眼地上打滾的藺二夫人娘家侄子,眸光又定定的落到璐王身上。
藺二夫人原本已經爬出去一段距離了,聽見這動靜,腿都軟了,癱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地上那廝還在翻滾,劇痛之下湧出的眼淚沾濕了地麵,朱元璋一腳踩在他脊背上將人固定住,笑聲聽得他頭皮發麻:“還是那個問題,你到這兒來,是否受人指使?”
朱元璋用手中棍子敲了敲他完好的右腿:“你還有一條腿,考慮清楚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