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人殺親醫鬨的事情鬨得很大,在當地新聞上輪番刷屏,還登上了微博熱搜榜,隻是吳家孫子作為一個小孩兒,長期生活在學校這樣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裡,幾乎沒有遭受到任何衝擊。
但是當李元達印發傳單,指名道姓的說吳家孫子在這所小學的某年級某班就讀之後,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華國家長對於孩子教育的緊迫程度幾乎可以說是舉世無雙,吳家孫子的同桌媽媽知道之後立馬就炸了——我兒子怎麼能跟一個爸爸是殺人犯、奶奶和媽媽是醫鬨無賴的孩子做同桌!
萬一把我兒子帶壞了怎麼辦!
萬一他跟他家人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欺負我兒子怎麼辦?!
萬一他上課搞小動作,影響我兒子學習怎麼辦?!
換位置,馬上換,刻不容緩!
同桌媽媽帶了禮品卡去學校找班主任,軟磨硬泡想給兒子換個同桌,可班主任也為難啊——吳家人不是東西,但孩子沒錯啊,他這個當班主任的做主給同桌換位置,這不是領頭孤立孩子、引領大家歧視他嗎?
可話說回來,這位家長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彆說政治正確、孩子無辜那一套,天底下所有當家長的捫心自問一句——你願意讓你的孩子跟殺人犯的兒子做同桌嗎?
班主任左右為難,到底也沒敢答應。
同桌媽媽見狀急了,直接在班級家長群裡邊@了所有家長——絕不能讓好好的班集體裡攙上這種老鼠屎!
有讚同的,有反對的,還有讓她體諒點,說大人的確犯法了、但不能遷怒到孩子身上的,同桌媽媽馬上就懟回去了——你行你上!讓我兒子跟你孩子換個位置,乾不乾?!
這就沒人說話了。
最後事情僵持起來,也沒個解決辦法,同桌媽媽乾脆就退了群,走動關係把兒子調到了彆的班級。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出於某種默契,班主任沒有再給吳家兒子安排同桌,也沒有讓他把課桌並到彆的行列上去。
同桌的課桌已經被搬走了,他身邊空著一張課桌的位置,沒有人接近他,也沒有人讓他接近。
家長們也是人,也有私心,即便不對吳家兒子表露出鄙薄,也下意識的敬而遠之、叮囑自家孩子少跟他玩兒,然而孩子們是不會遮掩的,他們的話語直白的近乎惡意。
“我爸說你爸爸是殺人犯,不讓我跟你玩!”
“我媽媽也不讓我跟他玩!”
這種無聲的、群體性的孤立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對於一個心智還不成熟的孩童來說,吳家孫子隻是小,又不是傻,他能感覺到周圍人對自己的嫌惡和疏遠,出於趨利避害的本性,他不想去上學了。
吳老太太和張紅霞急了。
這可是吳家碩果僅存的男丁,是獨苗,不上學怎麼行?!
“是不是同學欺負你?還是說老師不負責任?!”
秉承著“按鬨分配”的原則,吳老太太馬上就拉著孫子殺到學校了,第二天她眼睛上隻打了一條細細馬賽克的照片就出現在了社會版新聞頭條上。
“驚!醫鬨之後,吳老太再度校鬨,撒潑打滾校長辦公室!”
吃瓜大眾:“……”
吳老太太:“……”
張紅霞:“……”
得了,這下子真就是社會性死亡了。
張紅霞接連幾次帶著單位上了熱搜,她又不是什麼無可取代的技術骨乾,沒多久就被單位給辭退了,吳老太太更是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因為家庭住址被爆出去了的緣故,吳家人不時的收到一些類似於花圈、壽衣之類的精美小禮物,又或者是被開一些門上被人潑紅漆、塞鎖孔之類善意玩笑,日子過得精彩紛呈。
更彆說還有個李元達租住在她們家樓上,一三五上演電鑽驚魂,二四六上演鑼鼓奪命,星期天下樓尋釁滋事,就踏馬卡在違反治安管理條例上。
真要追究吧,隻能拘留他兩天,放出來之後他肯定變本加厲的欺負人,要是不追究……
每每說到這裡,吳老太太那委屈的眼淚都流的像是河水一樣洶湧。
吳家孫子在學校裡沒人喜歡,沒同學搭理,吳老太太去學校鬨了一次之後,老師們也敬而遠之了。
他起了厭學的心思,張紅霞送他到了學校,他轉頭就逃了課,被逼得急了,甚至還從電動車上跳下去了,好在人沒受傷。
張紅霞卻給嚇了個半死,從此再也不敢逼迫兒子了。
短短幾個月時間,吳家人卻感覺好像是經曆了一個世界那麼長。
她們終於下定決心搬家,離開這座讓人傷心的城市,去個沒有人認識她們的地方。
“啊?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啊?”
李元達下樓看見,滿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是跟鄰居相處的不好,還是孩子的學習不行?”
吳老太太:“……”
張紅霞:“……”
李元達:“難道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你們留戀的東西了嗎?”
吳老太太:“……”
張紅霞:“……”
“彆走啊,”李元達誠懇的跟她們分析:“到了彆的城市,什麼都得從頭再來,挺麻煩的,來探監也很不方便。”
吳老太太:“……”
張紅霞:“……”
真是個讓人傷心的話題!
真是個讓人傷心的秋天!
……
李元達目送吳家人離開,臉上笑意終於收斂起幾分。
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片,他神情沉吟。
突然出現的黑色卡片上有鮮血一樣的紅色液體書就的字跡,指尖觸及,有種濕潤的粘稠,仿佛剛被書寫出來沒多久。
【李醫生,你好】
【本市的某條不歸路上,有一所神秘的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的院長姓楊】
【他聽說了你的經曆,對你職業道路的被迫中斷感到惋惜,並且主動邀請你前去任職】
【你選擇……】
李元達將那張卡片送到鼻下輕嗅,鮮紅的字跡上尤且留存有血液特有的腥甜。
他眉毛微挑,決定到這座神秘的精神病院去看看。
緊接著,卡片上的紅色痕跡迅速流動起來,變成了截然不同的自然。
【楊院長很高興的得到了你願意前去任職的消息】
【請於今天下午六點準時抵達××路14號】
傍晚時分,逢魔時刻。
事情好像變得更有趣了。
……
五點四十五分。
李元達提前十五分鐘,來到了卡片上所提到的地點。
這的確是一所醫院,隻是設備也好、建築也好,都蒙著一層昏黃,透著上個世紀的老舊氣息。
地磚很臟,腳印錯雜,不知道多久沒被清掃過了,前台上擺著幾張發黃的舊報紙,上麵有液體傾倒在上麵又乾涸之後的痕跡,旁邊擺著一條生鏽了的鏈條和一把帶著乾涸褐色血跡的榔頭。
前台右邊是一台照片打印機,上邊不合時宜的貼著非主流女孩的頭像,兩根手指分開,沾著濃重黑色睫毛的眼睛俏皮的閉上一半。
傍晚時分,外邊天色還透著亮,醫院內卻已是暮色深深。
聲控燈似乎已經壞了,站在走廊的起點往裡看,最終點漆黑一片,帶著未知的詭譎與森然。
李元達一路走來,沒見到一個活人,所有辦公室都鎖著,門上卻詭異的貼著醫生的大張照片。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走廊中間,緊盯著這個不速之客不放。
李元達鎮定自若的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