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倆全然沒想到一處,氣氛倒挺和諧。
這全靠戚敏會哄,分明是不樂意中規中矩嫁個人,想折騰些事,說起來活像身不由己似的。
她說二嫂有大喜能不提點一下?難道要看她因為不知情稀裡糊塗弄沒了娃?不能吧?三嫂這個更嚴重,娘家出大事本人還有血光之災,明知道卻出聲不警示良心上哪過得去?
聽這話是不是很占道理?
本來教女通常是文氏的活,戚秀才不太多嘴,旁聽到這兒都禁不住頻頻點頭,讚道:“是咱家好女兒,有情有義,你不要再責備她,敏敏要是明知道卻隻字不提眼睜睜看戚雙媳婦出事才令人寒心,現在很好。”
文氏刮男人一眼,哼道:“你們父女一條心,我是不討喜的人,我眼皮淺了。”
當著女兒的麵戚秀才能去哄人?他非但沒哄還硬邦邦說:“你不要鬨。”
還是戚敏活絡,挪移到母親身邊,挽上她穿著藏藍色短襖的胳膊,軟聲說道:“我爹是秀才公,是讀書人,為人師表,平日裡教的就是忠孝禮義信的東西,自然注重良心道德……”
這下輪到戚敏接眼刀了,文氏問她:“那我就不講良心道德?”
“娘當然講,要不怎麼做上秀才娘子?隻不過您一片慈母心,比咱爹感性,碰上事更情緒些。”眼見人放鬆了,戚敏繼續說道,“本來無論如何也沒有子女同娘親說道理的,可我還是想勸勸您。教我識人的阿婆總說人的命運大致上有定數,好的不會無端轉壞,壞的亦不會突然變好。您看到的是我為嫂嫂的事出了風頭,恐怕後麵麻煩不斷,保不齊這就是我的命,我命裡就要做這些事情,要不怎麼獨獨讓我學了這個?”
這番話才是正中紅心。
在封建背景下,統治者要讓百姓聽話都沒少傳播天命說。戚敏把她搞這些事說成是命中注定,文氏一聽居然覺得很有道理,玄學的東西不是普通人可以掌握的,女兒稍微跟人學了學就到這份上,不就是老天爺有意讓她搞這個?人能跟天唱反調?
必然不能。
如此想來,文氏也就不太難受了,隻道敏敏恐怕注定要有些造化,不是相夫教子的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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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文氏預估的那樣,唐氏在夫家門口挨了娘家姑母一頓打,這件事在半天之內就發酵到全鎮,把四方酒樓的生意都帶起來了。
康平鎮是個由一橫一豎兩條長街搭起來的鎮子,就那麼些人,平時哪家丟包糖都是大新聞,現在唐氏挨了這樣狠的一頓打,理由還是娘家攤上天大的禍事而她好像事先就知曉卻沒給血親提醒……這事是在太有話題也太令人好奇,不差錢的老爺聽說之後就去四方酒樓坐上了。
臘肉拚盤、油酥花生米這些下酒菜陸續上桌,老爺們默契招呼起戚掌櫃。
“掌櫃的,你要不忙來陪我們喝一碗,今天那個事,都等你說一說哩。”
來吃酒的很多家底並不如戚掌櫃,但那是客人,是客人就不好得罪。客人們點了酒菜想聽掌櫃說幾句,他能不說?
戚掌櫃也想順便給家裡圓圓場子,就坐過去,說唐家具體出了什麼事他不清楚,大概是出去做買賣栽了跟頭,搭上的錢多了些,他們接受不了。
“這我也知道,出事之前唐家人得意洋洋了好多天,不都在傳他家發了橫財?我就感覺不靠譜,那既然叫橫財是那麼容易發的?要是有那麼容易我一輩子咋沒碰上一回?”
“扯遠了你,咱想聽的不是這個。”
“就是,做買賣賠了怎麼會被抓?我聽說他家去縣裡的人全被抓了。”
“唐家的男人被抓了,女人們跑去毒打你兒媳婦,這事兒怎麼就那麼怪呢?他們說戚雙媳婦事先就知道這買賣不成但卻隻字不提,她怎麼知道?從哪裡知道?唐家的還給你侄女跪下了,跪你侄女做什麼?”
“……”
當晚酒樓打烊之後,戚掌櫃是一身疲態回的家,這天對他來說真的太刺激了,上午他忙著給親家母分析事情出主意,把唐家人送走之後稍微喝了口水又趕回酒樓,唯恐自己不在的時候出了岔子,結果就被這些滿肚子問號的拖住說了一兩個時辰。
誰想說自家的倒黴事呢?
可他還不能絕口不提,不說的話外麵傳得會很不像話,這事在湊熱鬨的看來實在有些荒誕了。
好不容易打烊回家,他靠坐在圈椅上喝茶歇氣,婆娘兒子又相繼過來。
“我照你說的讓老三送了十兩銀子去唐家,腳程快的話,他們應該已經到縣裡了。”
戚掌櫃點頭。
婆娘又說:“敏敏說隻要舍得花錢也能解決,可我還是提心吊膽的,不知道到底犯了什麼事,本本分分去做買賣怎麼會被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