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聽來人講明來意, 戚鴻也沒從發懵的狀態中走出來。他腦子裡有兩個畫麵不斷閃回,一是早先妹妹說那個宗平就算處境差到極點了搞不好還有貴人助,二還是妹妹說的, 她說哥哥你今天要出門, 去的還是挺遠的地方。
趕馬車來的把事情挑明,現在破案了。
――貴人就是我妹啊。
戚鴻一臉便秘對來搬救兵的熱心縣民說:“我聽出你們的急切也知道這件事情有多要緊, 但還是沒法同意啊。各位家中有妹子的話應該會懂,這麼遠的路,又是這個時辰,到縣城就該臨近天黑, 我是個負責任的哥哥, 怎麼可能答應這種事?”
大老遠來請人,卻要失望而歸,熱心縣民也很難接受。
想著既然你們擔心到縣裡天色暗了,給辨完杜先生不方便趕路回家, 那就彆回。“你也一起, 到縣裡可以住客棧, 客棧肯定有空房,真要沒有你來我家歇一晚, 明兒再回來。”
另一個幫襯說:“這是去給文心坊和宗平幫忙,為他們解決爭端,不管結果咋樣必定有人管吃住, 不會虧了你們。”
“總之拜托了,請務必答應這個請求。”
……
來人要是態度強硬,戚鴻肯定把他趕走, 可現在三個輪番說好話努力想讓戚鴻明白他擔心的都不是問題,以及縣裡還有好些人在等他妹。
戚鴻又動搖起來。
“要不你們等等, 我進裡麵同家人商量看看。”
“那當然好。”“您一定幫著勸勸咱們趕緊回縣去給事情收場。”
戚鴻背負著熱心縣民的期待回到裡麵院子,看妹妹已經繼承了他的躺椅,喝著他親手泡的涼茶。被抓包也沒心虛,居然主動問他:“是誰啊?是來請哥哥出門的?為什麼事?”
“你看不出來?”
“不然你以為我通過看你麵相氣色就能知道各種事情的細節?哪怕搞玄學也沒有這麼玄的。”
兩句話功夫,連爹娘都各自從房裡出來了,問戚鴻到底誰來叩門?讓他彆賣關子。戚鴻才將熱心縣民告訴他的內容和盤托出,並總結道:“他們說雙方各執一詞,宗平似乎又想搞文鬥,那個杜先生看不起他,認為他不配……”
戚鴻以為要費許多口舌還不一定能說動家裡,沒想到秀才爹打斷了他:“你帶你妹妹去一趟,把這事斷了。”
“誒???”
戚鴻包括文氏都感到費解。
文氏顧不上問為什麼,隻道:“現在嗎?現在要去縣城裡?”
戚秀才點頭,又對兒子交代說:“或者再去借台馬車,讓戚文戚武他們一道,你們兄弟都在就沒什麼不放心。”
“為什麼啊?乾啥這麼上趕著去?”
有一會兒沒吭聲的戚敏笑了下:“不就是幻滅了嗎?”
戚秀才:……
戚鴻一尋思,恍然大悟而後哈哈笑起來。
苦啊!爹是真的苦!
早先要說服自己人無完人,杜先生詩才冠世可或許就是因為這方麵占得太多以至於看人的眼光出了大問題,居然選中宗平。
這已經讓人難以接受了,現在出了更離譜的事,文心坊居然說是得到本人準許的,還請了杜先生來和宗平對質。
彆人怎麼想是彆人,這事對戚秀才來說兩個字就能詮釋了――幻滅。
那不是他心裡的杜先生。
遍讀先生詩作他覺得對方不應該是這種人。
主動聯係文心坊去出詩集掙錢就很奇怪,但這還能講得通,畢竟衣食住行都要錢,人的一生就是財來財去。現在戚鴻告訴他,宗平想開文鬥,對方覺得混混不配斷然拒絕了。
這一點戚秀才不能接受,他覺得這不是杜先生。
又不是交朋友,隻不過證個身份有什麼配不配的?
明明有那麼簡單的辦法可以結束一場鬨劇為什麼不?他不覺得這樣無休止的吵鬨令人厭煩?沒有想趕緊收場彆再耽誤彼此時間的意思?
而且對讀書人來說,詩文就是刀就是劍就是武器,是能保護和證明自己的東西。明明可以自信站出去給他口中這個欺世盜名的年輕人當頭一棒,叫人好好清醒一下,他竟不願,理由還是混混不配。
或許有人認可,戚秀才反正不能接受,那些詩他讀過越多次越不能接受,甚至寧願相信杜先生就是眼瞎挑錯了傳人,畢竟師門不幸也不是啥稀罕事,誰家弟子裡麵都會有那麼個彆不成器的。
總之被文心坊推出來的杜先生和戚秀才心裡想的太不一樣,他支持女兒過去,就是想扒假貨的皮。
雖然父親有時會死腦筋,在個彆問題上過分堅持顯得腦筋不夠靈活,但他是個對兒女寬容尊重的爹。平時都願意聽戚鴻和戚敏說看法,一般隻要能講出道理他都願意采納。
這樣的爹,偶爾一次提出要求,家裡能拒絕他?
“容我照個鏡子,我得看看。”戚敏朝她屋那方走了幾步想起來轉身對戚鴻說,“哥去問問堂兄他們,看有沒有想和我們一道的?或者要捎帶什麼東西?”
戚秀才和文氏看他們兄妹倆全都走不見了才對視一眼。
“敏敏是一天賽一天的主意大了,早先沒想到他們兄弟裡頭鴻兒才是那個被使喚得團團轉的。”
“這不挺好?即便將來出嫁了也成不了受氣媳婦兒。”
“可彆提了,她如今那個眼光高得咧,我想不到人最後能嫁去哪家,整個鎮上好似就沒有她看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