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鶴延的終身大事一直是五太太放不下的事情,她以前就沒少做考慮,因為眾所周知的理由全沒搞成,現在新一次算命結果出來了,聽起來很靠譜,兒子都從中得到激勵回來之後積極向上了很多,這是多好的現象!
周家女眷本就來自府城各大家族,她們知道的事,何愁傳不開?五太太認為如今再談兒子婚事走向肯定和以前不同。
這次能順利定下個善解人意的兒媳婦就太好了,兒子那樣的,身邊很缺個知冷知熱的人。
抱著這樣的想法,五太太開始積極的籌備“相親會”,當然不是挑明那種正式的,她用了另一種方法,聯合妯娌讓府上最近過生的把席麵開起來,試圖讓周鶴延通過這種方式同姑娘們見一見。
得說人是見了,甚至有些女孩對他大大改觀,以前隻聽說周家十一少是藥罐子,這回見了心裡大為驚訝,這人和大家想象中的藥罐子形象根本不一樣嘛。雖然傳言中這個人的身體就是差,非常差,每年要生很多病哪怕沒在生病都需要調養,但他看起來不是啊!看起來隻是稍微有些病弱,這種明明身負沉屙還倔強不肯對命運俯首的樣子不要太動人。
五太太將這些表現看在眼中,覺得有了!這次肯定有了!以前兒子不總說強迫人家沒意思嗎?這總不是強迫。
這都是禹州府裡最出色的女孩子了,全是各家的嬌嬌愛女,落落大方的有,天真嬌俏的有,纖細苗條的有,福氣圓潤的也有……五太太甚至都沒任何偏好,她想著無論什麼樣的,隻要兒子喜歡,對方也願意,就定了是這個人,回頭風風光光給她迎進門來。
多麼簡單多麼質樸的願望?她隻是不想看親兒子孤零零的,希望有個枕邊人陪伴他。
但就是這個心願也不容易達成。
好不容易姑娘們願意了,兒子這邊撂擔子了。
讓他看看王姑娘,他說眼睛太大。那這個陳二小姐呢?……又有點小。
這要不是親兒子,要不是過去二十年一直在喝藥一路走得非常艱辛的親兒子,五太太肯定罵他了。
罵也不能罵,五太太隻得安慰自己說有要求好,就怕他沒要求。隨後五太太又給他提了少說七八個。
說姚小姐,他說臉太尖細。
說金五妹,他說嘴唇過薄。
那金六妹呢?頭發不夠烏黑垂順。
郭氏酒莊那個小姐還可以吧?眼睛不大不小,臉不圓不尖,嘴唇不薄不厚,頭發烏黑濃密好看得很。
周鶴延說,好像應該更白一點,他又回憶了一下郭小姐的樣子,說還可以更明媚一些。
……
起初五太太覺得他可能還是不願意,故意鬨呢。後來越品越覺得不對,如果隻是不想乾,用得著這麼麻煩從頭挑到腳?他明說當娘的也不敢逼,講得這麼細節是不是心裡有個什麼人做參照?
想到這種可能五太太立馬就不困了,招呼房裡伺候的海棠:“讓周福去,給我找個手藝精湛的畫師來。”
海棠正要傳話去,又被喊回來:“最好是畫過通緝令的,衙門常用的人像畫師都行。”
海棠懵了個徹底。
太太小姐們請畫師不奇怪,奇怪的是居然要畫通緝人像的那種畫師,她猶豫著要不要勸勸太太,這種畫師出來的人像跟本人是比較貼合,可不好看呐,他們作圖的宗旨就不是為了好看。
瞅著丫鬟這樣五太太有什麼不明白?
“讓你去你就去,不要多事。”
……
就這樣,衙門常用的人像畫師被請來了,周五太太告訴對方:“我請你來是想委托你替我做一幅人像。”
看丫鬟將宣紙鋪上,請出筆墨了,五太太這才重複了她兒子那個話,讓長期繪製通緝人像的畫師把這個姑娘的相貌複原出來。
這個活正經畫山水花鳥甚至全家福人像的恐怕都乾不了,但是長期為通緝犯作圖的卻不覺得有多難,他為衙門乾活的時候有時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憐,甚至提供情報的隻能說出見到這人當時的感受,繪製的時候需要加入大量的感應和想象,那麼困難的工作都完成了周家這活算得了什麼?
五官的部分都有參照,描述得非常仔細,畫師稍微想象了下,提筆就來,沒用半天就完成了周五太太的委托。
這一筆輕鬆到不行的活計讓他賺了二十兩賞錢,畫師滿心歡喜離開周家大院,他前腳走,五太太立即命海棠把那幅畫拿過來。
海棠和另一位大丫鬟丁香一起,一個拿著畫像左側,一個拿著右側,將這幅超過兩尺高的畫像展示出來。
為了看得更清楚,五太太從坐榻上起身,走到近處。
“這姑娘,還挺周正,就是怪眼生的。”五太太左右沒看明白,她記憶裡沒這麼個人,但不管怎麼想兒子那番話又不像隨便說的,他心裡必定有參照,“你們都來看看,這姑娘誰有印象?”
海棠丁香都看了,說隻見過單獨一兩個地方相似的,全對上的沒有。
“周福送完畫師回來了吧?把他給我喊來。”
五太太心說會不會是出去外麵認識的呢?阿延出去的時候是少,但不是完全沒有……總之先問問管家,要是管家也說不知道就直接拿去兒子麵前展開看他是咋個反應好了。
就這樣,管家周福被叫到五太太跟前,猝不及防直麵了這幅半人高的簡略肖像,沒等女主子發問,人就露出驚訝表情問道:“這畫的是戚姑娘嗎?”
“七姑娘?哪個七姑娘?”五太太立刻來勁兒了,讓周福知道什麼趕緊說。
雖然畫師是周福請回來的,也是周福給送走的,但他其實不太清楚太太在搗鼓什麼,包括這幅畫也是剛剛才看到。不過五太太問了,他肯定得老老實實說,周福便道:“就是之前兩位少爺去康平鎮見的那算命大師,這畫的感覺很像她,但發式很不一樣也可能不是……”
五太太道:“真有這麼像?”
“仔細看還是有些不一樣,但總體的感覺……反正看到第一眼能想到她。”
“還能想到彆人不?”
周福仔細端詳之後搖頭說他知道的沒彆人了。
五太太回到坐榻上,陷入了長達半盞茶時間的沉思。周福管家包括聚集在屋裡的丫鬟也不敢走動,要不小心打量太太,要不偷偷交換眼神。就在丫鬟們忍不住想暗示海棠吱個聲打破僵局時,五太太自己從沉思中出來:“周福啊,把你知道這姑娘的事跟我說說。”
“這個……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畢竟滿打滿算才不過見兩麵。”
“和她有關的什麼都成,你知道幾點說幾點。”
那行,周福就回憶著講述起來,他從抵達康平鎮聽說的種種講起,著重渲染了這姑娘在當地的名望,她超然的地位,最初見麵時的印象包括後來對其印象上的修正。周福才剛頂著烈日將畫師送走,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被傳到女主子這裡,這一通話說下來嗓子都要冒煙兒了,他還顧不上口乾舌燥的難受,腦子不停在轉想著這出到底什麼意思?
五太太肯定不會向他解釋,人這會兒借助著畫像以及周福的描述還原了一個有著清麗麵龐直率性格深度眼神犀利詞鋒以及絕讚影響力難得一見的奇女子。
這個奇女子在最近半年內沒少搞出風波。
鎮上人給她的評價非常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