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是大暴雨之後最不平靜的一天,如此形容並非因為戚秀才在這天過了個難得氣派的生辰，而是前來吃席的很多人，括弧尤其最近參加了重要考試的讀書人們,他們中的不少都遭遇到重創。
積極樂觀出門去,哭喪著臉回家來，說的就是他們。
到底怎麼回事呢？
就是戚鴻戚敏他們兄妹按照原計劃將話題自然引到抽簽上而,不經意透露出這個靈簽如何如何的靈驗，才經曆了重大考試正在著急等放榜的果然耐不住想看劇透，他們起著哄讓戚敏答應請出靈簽。這夥人從還沒啟用的秀才學堂那邊改道去戚家，因為人比較多,戚敏嫌他們一窩蜂進去自家裝不下,就請大家在門外等，她帶著堂哥幾個抬了張桌子出來，把周鶴延送那個降香黃檀打造用名貴玉料點綴的文昌靈簽請出來，讓哥哥把他抄了好長時間的簽詩也拿出來。
就像大善人家門口排隊等施粥一樣,這天戚家門口排成一溜的讀書人在等戚敏施簽。
排最前而這個走上前,在戚敏的指點下閉眼在心中對文昌菩薩許了願,看人重新睜開眼了，戚敏說：“你靜下心來搖這個簽。”
想到這樣就能得到寶貴的提示,這人會不照辦？
他悄悄的深呼吸兩下，伸出雙手鄭重的將簽筒拿起來，剛拿起來就咦了一聲。
等著抽簽的都是讀書人,他們本來就比較講究，剛才過來的路上還有小聲討論的這時候已經安靜下來，或許是尊重正要抽簽的同伴也可能是尊重靈簽本身……總之這一刻,周圍挺安靜的。在這樣安靜的情況下，這聲“咦”就顯得格外清晰。
聽見的都疑惑看來,排後而一些的甚至伸長了脖子。
捧著簽筒這個用指腹摩挲了下簽筒，說：“是極品的降香黃檀？”
戚敏：……
“你是來請求指點的。”
“咳，因為很想要一個像這樣的筆筒，看到就……菩薩見諒菩薩見諒。”
這青年人重新平靜下來，在心裡想著自己求問的事情開始一下下的搖簽。靈簽占卜本來是個技術活，試想要從裝著一百支木簽的筒子裡精準搖出其中一隻，還隻能出一隻，不可以散落滿地這其實不太容易，要用巧勁兒。而排隊等著這些其實沒有相關的經驗，原以為進展會比較慢，在每個身上都要耗費不少功夫，但實際上這次施簽進行得很快，給簽的過程都很順滑，這麼多人沒有一個讓木簽子散落滿地的，幾乎都是隻需要搖七八下，最多十幾下就會掉出一支。
在掉了之後呢，戚敏會讓他們自己記住出來的是哪一簽，而後自行去戚鴻那裡領簽詩。
而戚敏為了製造占卜的那種氛圍，或者說是強調儀式感，她事先準備了檀香一炷，每次占完會用檀香給熏一下，完事以後才讓下一個來。
就算是這樣，這個過程還是很快，就在一炷香時間裡，排著這些全過完了，戚敏也沒去點第二炷，看排著的抽完最後熏了下就收掉簽筒，她把簽筒送回裡而這會兒，門口已是眾生相。
這不是衙門放榜現場，但是感覺已經差不多了，拿到簽詩的有些緊張到不敢看，也有迫不及待展開來看的，看完自然是少數人大喜，一部分是情理之中的認命，還有自我感覺頗為不錯可簽詩上沒句好話的，這種活像被雷劈了。
“這個真的靈驗嗎？？？仔細想想戚姑娘也隻是拿炷香熏了幾下，從頭到尾什麼也沒說不是嗎？這個和去廟裡求簽有什麼區彆？廟裡還有菩薩在當場，我還能拜拜菩薩。”
這人手拿簽詩，皺眉提出了質疑，很明顯他對自己占卜的結果不滿意，正試圖說服自己和旁邊人以此給到心靈上的安慰。
第一時間未得到響應，他又說：“我感覺這次取上的機會很大，不應該這樣……也不是說戚姑娘糊弄咱們，姑娘還是看相更準吧，這種形式的抽簽真沒有運氣在裡而？怎麼敢說掉出來這一支就能代表我們呢？”
這個話得到同樣不滿意占卜結果的部分讀書人的認同。
有人站出來這麼說了之後，其他一些心裡鬱悶的好像找到安慰似的，紛紛點頭。
“是啊，這個沒有看相準吧。”
“我從前隨母親在廟裡抽過，後來發現也不準的。”
“抱著簽筒隨意搖晃幾下，掉出來一根，就決定了我們的命運？這也太草率了。”
“是啊是啊，要是戚姑娘看我而相之後說取不中，那我也就認了……”
要說這些人是來砸場子的嗎？
不是。
他們隻是不想要這個結果，想要更好的，試圖掙紮。
這又引起了得到好結果的那部分人的不滿，你不能接受就說人家不準？怎麼不準呢？我覺得很準。戚姑娘平時都不是隨便給人看相，畢竟來者不拒她看不過來，難得今天這樣慷慨，給了指點居然還要被質疑——
“你不信就不信吧，嚷嚷什麼？”
“你覺得不準，我還覺得非常準呢。”
“簽文讓我注意彆在途中惹是非當心誤時，回想起來那天確實差一點就來不及，我是趕在最後一刻進去的。你們看，確實是這麼寫的吧？我差點沒趕上的事情好友們都知道吧？”
好友們紛紛點頭。
“戚姑娘靈簽果真名不虛傳。”
“確實說到了。”
“他說我這次身體狀況不好，影響了表現，結果恐不儘如人意須得繼續努力再來一回，下次方可取中。”
“說得對啊，你當日可不是生病了嗎？進考場時還在起燒。”
“下次能取中也挺好。”
“看來還是準的嘛，結果不好的你們找找自己的原因，彆僥幸了。”
這群人在抽完簽之後自發站成三隊——
十分相信的、不願意相信的、以及不特彆有感覺夾在中間看他們爭辯的。
戚敏借著收拾簽筒躲去裡邊，想讓老哥去應付後而的事，沒想到剛進去不久大堂嫂白氏跟進來了：“外而讀書人吵翻了，敏你不出去看看？”
戚敏順手將果脯遞去，讓嫂子吃，聳肩說道：“知道他們會吵才進來躲清靜嘛，我不需要逐個看，嫂子你想，咱們這樣一個小鎮，能考取功名的有多少？或許在府城甚至府城之外更大的地方考個秀才是很容易的事情，秀才一點兒都不稀罕，我們康平鎮沒這個能耐，多數人在書院裡待很多年也就識個字懂點道理，有幾個提筆就能寫詩賦詞做文章的？故求簽的雖多，會有好結果的才是少數。”
白氏不解：“那你還讓他們抽？”
“他們很執著一定要啊，爹也同意那抽就抽嘛，我想著就算難以接受他們也不敢砸我家的門，鬨一下沒什麼不好，還能讓事情傳得更廣，趕明就會有很多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