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被提醒了兩次,周家四房的兄妹居然萌生出好奇心來。
在意識到戚敏會提醒讓不要輕易就相信宗平對他須得時刻保持冷靜理智約摸是看出來對方有企圖可能找上他們之後,近來總嫌生活乏味吃喝玩樂都有些膩味的周彧來了精神。
想當初在康平鎮,由於樂子太少生活平淡無聊他總想快點回家來。
可人就是賤的。
當初見天盼著回來,想著回來必定要日日出去瀟灑,現在紅顏知己見遍了,最新流行那些也玩遍了,戲園子就不排新戲翻來覆去總唱那些,賭坊那邊他雖然也去但興致一直不算高,他都無聊到玩花完鳥玩算命了。
是的,沒錯。
自從見識過戚敏的能耐,周彧就對搞玄學的生了好奇心,後來出門碰上瞎子算命都要跟人提問一下。看麵相、手相、測字、抽靈簽、銅錢問卜、照水碗他都親身試過,準到戚敏那種程度的反正一個沒有,一般最多能說中幾點,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認出他來了。
搞玄學得準才有趣,看他們十中有七都是騙子,剩下三個要不學得不精就是該學的學了但隻會生搬沒有吃這碗飯的本事,這一來不用人勸周彧沒興趣了。
人都是越閒越空虛,這段時間啥事沒有連麻煩都沒一個,他能不空虛?人都空虛到開始盤算他命裡那個據說非常強勢能獨擋一麵的媳婦兒人在何方又要何時才能碰上,這時候宗平引起了一些關注,周彧頻繁的聽到這個名字,油然而生一個想法。
像這種閒散人正常都想不到什麼靠譜的主意,放在這次也不冤枉他,他想知道這個讓戚敏和她哥戚鴻再三提醒說不要隨便交付信任,和他走太近會變的不幸的宗平,到底何德何能?
那可是戚敏,天天都在給人看相見識過各種極品人物的戚敏。
一般人認為的壞人在她那兒都不一定很壞,畢竟人嘛壓根就沒有十全十美的,誰身上都會有些缺點,深諳這個道理且在不受到冒犯的時候一直都能平常心對待客戶的戚敏居然把宗平放到了那樣一個特殊位置,此人必有獨到之處,他到底是怎麼個壞?怎麼個危險?怎麼個不當人呢?
周彧心裡有疑問,偏偏同宗平切實接觸過的人不光沒能為他解惑還帶來了新的問題。
那些人給宗平的評價和戚敏給的很不一樣,在這些風流倜儻的富家子弟口中,宗平是個除了出身略低一點,其他各方麵都很不錯的人。他頗有見識頗有風度頗有涵養頗有氣量頗有文采頗有意趣……
周彧聽得腦袋裡全是頗有。
“停,停停停,你說的是那個出詩集的?”
“假使你說的是《小李杜詩選》的話,是他。”
周彧拖著聲調噫了一聲,開始上下打量這位同他不算特彆親密但也還過得去的朋友,直把人看得心裡發毛。
朋友問:“你這是什麼反應?”
“看瞎子的反應。”
“……?”
這回周彧也不噫了,他搖搖頭用大夫宣判癌症晚期那種口氣遺憾道:“怎麼年紀輕輕就瞎了呢?眼睛看著還挺明亮的,居然就瞎了。”
“……???”
朋友太陽穴上要暴筋了,壓抑著想打他的衝動咬牙切齒道:“惹著你了這麼咒我?”
“不是咒,這怎麼能是咒呢?我認識同他一個地方的人,從我認識那個人家裡到這個宗平家用走的一盞茶都用不到,她提到過這個人,和你說的就不像同一個。出入這麼大總得有一個瞎了,那能是他老鄰居?隻能是你,我說兄弟,你這看人的眼光該練練了。”
“你就知道?就不能是你認識那個人嫉妒他?我不去打聽都知道宗平肯定是他們那鎮上一大人物。”
哪隻周彧一聽這話,哈哈大笑。
“你說誰嫉妒他?”
“和你說那話的人啊,我哪知道是誰,你不知道?”
“……哈哈。”
周彧大笑不止,笑得他這個朋友一臉懵,不明白這人又發什麼瘋來。周彧卻沒工夫同他詳解,隻是想到自己雖然是被戚鴻提醒的,但戚鴻也說那個話是他妹講的,而他妹又特地在給芳晴的回信上提了一次,讓芳晴千萬要把眼睛擦亮,彆剛覺醒了點自我意識就碰上這個特會展現自己塑造好形象達到籠絡人心這一目的的渣男,他那種人最會在泡到手之前和你風花雪月泡到手之後再來人間真實……這套手段放在姑娘們身上格外有效,不光是那種見世麵不多的閨秀小姐,自信外向不甘心被困在後宅一畝三分地的也頂不住,後世很多名校的學霸女神都頂不住!
戚敏在信上寫得還是比較簡略,但生在周家這個巨賈之家,接觸了那麼多油滑的擅長包裝掩飾自己的家夥,這家的多數人都很會看人臉色也很會聽人說話。
周芳晴絕對沒有因為戚敏看起來隻是想到了隨便一提就輕視它。
像戚敏那樣的人,雖然有耐心聽彆人廢話,但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幾乎就沒有完全無用的句子,說話尚且如此,莫說回信。
像這種不愛跟人打馬虎眼的會特地在回信時提到一件事,就算用的筆墨不是很多,沒有反複強調,甚至說得也不是特彆仔細,周芳晴也敏銳抓住了這個信息,她第一遍看的時候就知道這是特意寫上來的,提醒她注意。
她提到的這個男人——宗平,絕對是個難對付的千年狐狸精。
周芳晴拉響了警報,並說給他哥。
他哥想起戚鴻也提到過,兄妹兩個毫不猶豫相信了戚敏的判斷,就算這個判斷和周圍其他接觸過宗平的人說的都不同,周家兄妹還是相信她。
甚至理解了戚敏為什麼特地在回信上寫這個,肯定就是這男的會裝樣子,隱蔽性強,不容易被發現有問題,對他不設防的話很容易上他的當。
你看,他現在就欺騙了那麼多人,周彧也沒覺得身旁這個朋友是大傻子,可他對宗平的評價就是和戚敏說的全不一樣。
周彧更加來了興趣,想會會他。
這個人不太會抑製衝動,他一直是想找快樂就立刻去,想做什麼都去的人,在笑夠之後周彧請朋友創造個機會:“我也想認識一下你口中這個頗有風度頗有氣量頗有才華的男人。”
朋友欣然應允,他正想讓周彧親眼看看,好叫他知道誰的評價才是對的。
此刻,誰也想不到周彧和宗平會碰撞出火花,從而引發出奇妙走勢。那之後沒兩天,周彧就被朋友帶去參加了個聚會,並順利見到宗平。宗平記性相當不錯,一眼認出這就是當初到過鎮子那個,他曾有心想結交的大家族子弟。
上次他熱臉貼了冷屁股,沒想到還有機會重新認識。
這個周彧乍一看也不是宗平想要的那種朋友,但在聽過其他人介紹之後,他發現了周彧和其他人的不一樣。
這一屋子都是不太理正事天天瀟灑度日的,一般呢,能被家裡放縱走到這一步的都是庶出或者幼子,總之就是不繼承家業的,家裡通常不指望他們有多大出息,隻盼著一點——老實點,彆惹事。
這些人通常不難從賬房拿到銀兩,日常就是找點樂子花點小錢。
要看不起他們呢,他們又的確是大戶人家的。
要看得起呢,這些人身上也沒有特彆值得人高看的,大多看起來人模人樣,談話時也會說點包裝自己的體麵話,實際上要麼既沒野心又沒能力,要麼空有野心卻沒能力……總之大多沒能力。
宗平最近認識了很多這樣的人,這個周彧不一樣。
一方麵他是在座的人裡麵最會玩的,墮落程度很高,天天都在外麵撒錢找快樂,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另一方麵,這個人居然不是被放棄的子弟,他是周家四房太太生的,四太太唯一的兒子,不管廢物到何種程度將來都會繼承他爹能從家裡分到的部分,那怕周家每一代在分家時都不公平,永遠是長房占絕對大頭,可你隻要看看他們龐大的家產家業就知道長房之外其餘各房能分到的通常也是彆人不敢想的巨額財富。
但凡不是鐵廢物,拿著這些錢去做點什麼都不難,隨便也能另外開辟個生意。
不扯這麼遠,總之周彧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彆說現在了,從他生下來就能大概看到他這一生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一了解到周彧的詳細情況宗平立刻意識到自己應該主動去結交對方,一定要和周彧交上朋友。
不完全因為他是周家子弟,通過同他交好能接觸到周家其他人,更重要的是,周彧作為決定四房未來的繼承人,不管他怎麼墮落他爹娘——周四老爺和四太太——必定不會放棄,會一直抱有希望,期待兒子學好乾出點像樣的事。
家裡會給他壓力的同時,他如果想做什麼正事,哪怕不靠譜,他爹娘應該都會積極鼓勵,不會潑涼水打擊。
很簡單嘛……難得人想學好了,就算他想做的事情再瞎,能比天天出去那種場所混日子瞎嗎?
他肯乾正事就好,其他可以慢慢來。
這不就是最理想的朋友嗎?
出身好,家裡有錢,被寄予厚望的同時能很容易就拿到錢來做事……這是絕好的備胎啊,隻要搭上他,將來任何時候有需要能說服他就能得到幫助和支持,通過他也能接觸到優秀的人脈資源。
周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