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和腳都被熱水泡得暖烘烘的,懷裡被塞進個湯婆子,厚實的棉被結結實實蓋下來,這還不夠,恐怕車廂不防風,五太太指派來的能乾婆子又露了一手,充分展示了什麼叫“你以為這隻是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實際玄機多了去了”。
“原以為更冷些才會用到,這才到哪兒,就這麼冷了。”一婆子碎碎念著將整張皮子掛好,遮住不怎麼防風的四麵廂壁。
這還是常出門的老爺們指點的,有些地方不得了,從早到晚的刮妖風,這要是夏天去了挺好,省下打扇的功夫,能涼快。
冬天呢?寒風跟刀子似的往身上割,冷還生疼。
於是他們想出個法,命人找來厚實的大張毛皮,比照車廂的尺寸製成皮毯,同時給車廂頂部四個角做出銅鉤子,這樣當外麵冷得很或者風吹得很大時,就把皮毯掛上,能舒坦不少。
婆子們說著話的功夫,就把防風的皮毯子掛起來了,又要在車廂左右不遠的地方點火起炭爐,一來方便守夜的取暖,二來把馬車旁的溫度升一升,讓少爺更舒坦點。
大家都在為周鶴延忙前忙後,畢竟他作為隊伍裡最畏寒的沒有之一,特彆需要注意保暖。
周鶴延覺得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好:“彆那麼緊張,我這兒可以了,去問問戚姑娘需要什麼。”
戚姑娘的車廂就在旁邊,人則饒有興味靠在車窗邊看丫鬟婆子們忙來忙去,看著看著就聽見那話,她眨下眼:“我?我好得很,你才是不要亂來。”
“……沒有亂來。”
“唔,”戚敏想想也沒錯,他這一路表現都挺好,雖然時不時的還是會有個頭疼腦熱,彆人頭疼腦熱恐怕得如臨大敵,擱周鶴延身上……經曆多了真是不痛不癢。
五太太派來照顧他的天天纏著郎大夫,問怎麼樣。
郎大夫都說不錯。
問他既然不錯怎麼還會有那些不舒服的反應?
這也沒難倒人家大夫,大夫解釋說因為少爺心態上雖然接受得很好,本人非常期待上京城。身體的話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簡言之,從禹州到京城要經曆的氣候變化太快了,雖然在戚姑娘的明示下,車隊已經放慢了速度,沒有拚命去趕路,但是對少爺來說也很明顯,一路走來很明顯的天越來越乾越來越冷。
普通人或許隻有一點點感覺,甚至遲鈍的感覺不到,少爺感受會比較清晰,或者說,哪怕他沒太注意,心思都放在和戚姑娘的談話往來上麵,身體對於外麵的變化有反應的。
他身體不太好,適應力也不像彆人那麼強,感覺有些不舒服是正常反應。
還有,因為一直在換地方,他們喝的水用的飯菜其實都在變化,全是細微的,積累起來對他而言就是忽然變了種生活方式。
身體尚未適應,在鬨脾氣。和以前犯過的病比起來,這小意思。
……
郎大夫頭頭是道的說了這麼多,到頭來找他打聽情況的關注點完全偏了。明明在說周鶴延正處於他心理期待可身體尚未適應正在抗議的階段。
聽的人注意到啥?
注意到郎大夫說少爺這種不合適晝夜兼程的趕路,他不能走太快,得慢慢來,太快的話反應會特彆激烈,絕不是現在這種程度。
又想到戚敏好幾次提到不要急,得慢慢來。
難道是早看出來這個……?
人稍顯激動的將這個分享給郎大夫,郎大夫聽了:……
雖然沒證據,但直覺不是這樣。
戚姑娘肯定有更重要的理由吧,還能隻是為了讓少爺舒服?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大實話很容易沒人聽,雖然郎大夫不吝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但沒激起任何水花,對方表示您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沒說的,厲害極了。可是在男女之間的問題上……還得聽大家說說。
郎大夫懂什麼兩情相悅?懂什麼戚敏周鶴延?
郎大夫:……
行吧,腦子是你們自己的,愛咋想咋想。
*
對戚敏他們車隊來說,這晚也沒有多難過,隻不過長順鏢局那十八人不能睡通夜,他們分成兩隊,一隊守前半夜一隊守後半夜,守夜的得看著幾個方向,有異動立刻喊人。除此之外還得負責給柴堆添火,讓炭爐一直燃著,包括燒熱水這些。
有些瑣碎的事,但也還好。
走鏢的全是老江湖,他們本就守夜成習慣的,很多時候哪怕住客棧裡都不敢睡死,還得護著雇主攜帶的財物,以防失盜。對這些江湖人來說,怎麼住區彆不大,甚至因為這次的雇主十分有錢,北上一路大家吃得都很不錯,頓頓見葷,是個令人愉快的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