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
舒棠:“陳哥?”
他心情複雜:“不,你還是叫我小陳吧。”
……
等到茶喝完了,天也快亮了。
陳生臨走前還給舒棠安排了一個助理。
說是“助理”,其實是祝延從前的部下之一,有著豐富的汙染區作戰經驗,被陳生一個電話叫了過來,隻有一個任務:保護舒棠。
畢竟,要是她出事,轉機也就消失了,那是陳生無法忍受的事。
舒棠的助理吳越是個黑熊精神體的alpha。
舒棠本來想自己的助手就叫他“小吳”好了,誰知道一抬頭:發現小吳年紀有點大,估計快四十了,塊頭也很大,是個非常嚴肅穩重的alpha,渾身上下一股殺伐之氣,舒棠一句“小吳”叫不出口,隻好硬生生變成了“老吳”。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位仁兄來頭不簡單。
而舒棠看見他第一眼,心想:35歲被裁員的悲慘社畜。
感受到她同情視線的老吳:?
舒棠之前是個實習生,十分鐘前才轉正,突然間有了助理還挺不適應的。
不過老吳人挺好的,也沒有瞧不起她剛剛轉正,還主動帶著舒棠朝著宿舍走去。
今天這麼晚了,而且急診科那邊的電力也沒有恢複,舒棠就被安排進了新的宿舍。
老吳就住在她的隔壁,告訴她:“如果有任何動靜或者需求都可以叫我。”
01區的新宿舍不僅是單間,還有廚衛和陽台。就連家具都是現成的,鋪蓋什麼的也不需要舒棠準備,直接拎包入住。
舒棠轉了轉新宿舍,先去洗了個澡。
等到出來後,通訊器的電也充得差不多了。
她給父母打電話說了今天的事,報了個平安。
舒媽媽十分擔心,絮絮叨叨地和她說了半個小時,她聽著媽媽的碎碎念,把換了新工作和轉正的好消息都告訴了家人。
掛了電話,整個房間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如果是前幾天,洗漱完準備睡覺之前,她都會蓋著毯子絮絮叨叨地和人魚聊天。
雖然人魚很少回應她,大部分時間都隻是安靜地聽著,但是舒棠卻很喜歡和他說話。說著明天準備吃什麼,就慢慢睡著了。
遠處有海風吹起窗簾,兩個人窩在一起就很容易入眠。
她偶爾會和人魚說擔心回去挨周主任的罵,說自己擔心趕ddl趕不上。
現在,舒棠最近一直惴惴不安的擔憂都放下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躺在潔白的床單上,她卻睡不著了。
她發現,才離開了巴士底獄,她就有點想念那個簡陋的小床了。
而且,今天回來後發生的事情,讓舒棠感覺到了一些不安。
比方說01區似乎並不是和她想象中的被人遺棄,甚至陳生還挺負責的;
比方說邱院長這樣的大人物為什麼要見她,還要問那些奇怪的問題;
還比方說隔壁安排的老吳,一個剛剛轉正的實習生,為什麼要安排那麼大一個助理?
這些變化,甚至於這裡那些陌生人奇怪的眼神,都讓她本能地覺得不安。
說起來也奇怪,她被大部隊遺忘在巴士底獄,和小玫瑰荒野求生的時候,她隻覺得平靜而悠閒;
可是回到了人類社會,得到了救援,不用再擔心生存問題、物資補給,可是那種安全感卻消失了。
也許是換了新的工作環境,也許是01區本來就是她不熟悉的地方。
她躺在舒適的大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沒能睡著。
她坐了起來,拉開了窗簾。
南島市又開始下起了細細的小雨。
她看著窗外,突然間有種想要現在拔腿就跑、回到那座巴士底獄裡的衝動。
但是她知道這裡是01區,和守衛十分鬆散的急診科有著天壤之彆,她想要偷偷溜進去找人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披著外套走了出來,隔壁的老吳就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問道:“舒小姐,你要做什麼去?”
舒棠腳步一頓:
“有一隻小野貓,從前每天夜裡都來找我睡覺,我出來看看他有沒有來找我。”
——當然是沒有的了。
舒棠在附近轉了轉,果然沒有看見人魚的影子。
舒棠失落地回到了房間裡。
然而,舒棠突然間想起來人魚那龐大的精神體。
於是她在房間裡麵釋放出來了自己的精神體。
橘色大雞腿一出來,她就毫不費力地看見了窗外的龐然大物。
像是半透明的、美麗的藍色魚尾緩慢地滑過深邃的海洋。
靜謐而宏大。
高大的建築物都似乎縮小了一般。
如果有巨物恐懼症的人,看見這樣的一幕,恐怕會感覺到窒息。
可是看見那藍色巨物的一瞬間,焦慮緊張地轉著圈圈的橘色大雞腿就放鬆了下來。
她邁著輕盈的步伐來到窗邊,橘色大雞腿縱身一躍,四肢舒展。
因為身體很小,01區的電力還沒有完全恢複,舒棠躲過了查探,神不知鬼不覺地跳到了那龐然大物的旁邊。
她艱難地挪動了一會兒,爬進了那藍色的龐然大物身體裡。
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非常像是半夜去找她的人魚——
不安的流浪貓悄悄地蜷縮在熟悉的、溫暖的人身邊,蹭在對方的身邊,才能夠找到安心的感覺。
感受著暖洋洋的精神體的包裹,橘色大雞腿瞬間放鬆了下來。
剛剛的低落一掃而空。
大雞腿左勾拳、右勾拳,在藍色透明的精神體裡遊來遊去。
甚至於,大雞腿發現人魚的精神體上可以留下貓爪印。
大雞腿走來走去,在藍色的龐然大物身上留下了一串爪印。
……
禁地裡,人魚沒有回去,而是一直待在那座破敗的大樓裡,等待著電梯再次亮起來。
其實對於人魚而言,死寂才是常態,這座禁地裡畢竟十年沒人來過了。
所以“他”可以長時間維持著一動不動的狀態。
一直到人魚感覺到了腳邊有什麼暖烘烘的毛茸茸的東西出現。
人魚才遲緩地動了動,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精神體上麵。
大部分人的精神體都必須要有一個“釋放”的過程,釋放出精神體了就很難感受到身體的存在;但是人魚顯然沒有受到這種限製,“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龐大的身體旁,出現了一團橘色的圓球,毛茸茸,圓滾滾。
因為信息素的緣故,人魚幾乎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那是舒棠的精神體。
人魚僵住了。
於是那空中的龐然大物安靜了下來,大概是知道自己太嚇人,所以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僵硬地任由小貓動作。
“他”注視著小貓在自己的精神體裡走來走去,興致勃勃地留下了一串梅花腳印,然後伸了個懶腰,蹭了蹭人魚龐大的精神體,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指頭頂),趴下睡覺了。
本來,天空中的藍色的龐然大物一直是以一種“遊曳”的姿態,緩慢地、以固定的頻率掠過天際。就像是正在“呼吸”一般。這美麗而龐大的藍色巨物緩慢地從大樓上方掠過去的時候,城市都顯得非常渺小。
但是現在已經停了下來,小心翼翼不敢動彈。
——因為頭頂趴著一隻橘色大雞腿。
小小一隻,泰山壓頂。
許久之後。
也許是精神體傳來的觸感喚醒了人魚,“他”睜開了眼睛,才意識到自己保持著一個姿勢太久,四肢已經有些僵硬了。
人魚想起她說過:睡覺的不能在地上坐著睡,要回到床上才能睡,不然會“腰間盤突出”。
她的道理總是有很多的。
人魚不知道那個詞是什麼意思,但人魚記得她的每一句話。於是“他”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這才緩慢地站起來,朝著自己的巢穴走去。
“他”要回去,等著她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