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地一聲, 他們從甬道裡彈出來, 一個接一個摔在柔軟的氣墊上。
可眼前仍是無止境的黑。
他們是從類似於井洞的甬道裡掉落下來的, 甬道的直徑比圓地毯略小一下,下落的後半程他們就從甬道中被彈出, 直接掉進了一個更大的空間裡。
因為下落的關係, 耳邊的空氣都變成了風聲。
周遭的空氣流動起來,不再令人窒息,卻更加令人驚恐。
“這是哪裡啊?”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
層層疊疊的回聲傳回來,五個字被反複重疊,帶著一種天然的混響,在這樣的氣氛中, 隻有毛骨悚然可以形容此刻的感受。
喬原有些犯慫,睜大了眼睛卻依然什麼都看不見。
他蹲在地上不肯動,死命抱著旁邊人的大腿, 含糊著說:“我不玩兒了,什麼鬼啊, 我都被淘汰了還要接受懲罰!”
大腿的主人說話了,是段程望。
段程望吃痛, 倒吸一口涼氣, 掰開喬原掐著自己的手指,說:“給你一秒鐘, 鬆手。”
最後一根手指被掰開的時候,喬原仿佛溺水的人,慌亂地揮舞著手臂, 仿佛喘不過氣了。
段程望明明也看不到喬原的慘樣,也不知為何,最後還是伸出手,攥住了喬原的手指。
段程望說:“喬原,你冷靜點。”
黑暗中的空氣在流動,不再是閉塞的感覺,反而顯得十分空曠。
“刺啦——”一聲刺耳的噪音,像是麥克風砸在了地上,七個人一邊按住耳朵,一邊屏住呼吸。
電流“刺啦”聲從四麵八方響起,海浪一般起伏著朝中間聚攏。
緊接著傳來一聲低沉的笑意,經過電路的變頻後,有種機械的質感。
“哦,我親愛的朋友們——”
音色有些熟悉,高朗這位骨灰級粉絲驚訝地叫了一聲,喊道:“是吳sir!”
吳明鐸也感到疑惑,確實是他的聲音,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從來不記得自己有給節目組錄製過這些旁白。
吳明鐸說:“我沒有錄過。”
高朗說:“是《重重》裡的台詞,你演臥底警察,就是在老巢那段,你討好人家小女兒,模仿譯製片的口氣!”
男聲還在笑,音響做出了漸進的效果,笑聲也跟著由遠及近。
立體聲回響在空曠的房間裡,如同A**R的觸發音,刺激著耳膜,連帶著腦部神經都開始戰栗。
音響中放出來的下一句話就出現了紕漏,不管是音調還是音質,都不和諧,明顯是拚接在一起的。
“歡迎來到,”男聲邊笑邊說,尾音微微上揚,“威——廉——古——堡——”
吳明鐸聽出來了,“威廉古堡”四個字帶著玩味的口氣,音質也較差,應該是聊天時被人節錄的片段。
沒猜錯的話就是初次參加錄製那天,封翳開車送他來錄製現場,然後這位知名編劇兼多年老友背著他動了手腳。
吳明鐸認栽,歎了口氣,說:“是我的聲音,既來之則安之吧,歡迎大家來到威廉古堡。”
吳明鐸摔下來時碰到了左臂,還好有石膏護著,才沒出什麼大問題。
氣墊軟得沒有任何發力點,吳明鐸單手撐著墊子,費了好大勁兒,才勉強坐正。
他剛要收回手,指尖突然被尖銳的玻璃碎片劃了一下,痛感快速傳到大腦皮層。
雖然隻是個不起眼的小傷口,但有血湧了出來,順著手背蜿蜒滑下。
在黑暗中,這種觸覺被放大了數十倍,傷口上仿佛生長出一顆心臟,突突直跳,讓人心裡發慌,半條手臂頓時都開始發軟。
吳明鐸沒聲張,抬手就把手指含進了嘴裡。
一股濃鬱的鐵鏽味在舌尖上蔓延開來,像綻放在懸崖峭壁上的花一樣。
吳明鐸開口,說道:“都先彆動,小心腳下麵,有玻璃渣。”
大家明顯把吳明鐸的話聽進去了,氣墊床的晃動幅度逐漸變小,最後在晃動中靜止下來,承載著七個人的體重達到了平衡。
南澤的狀態相較於其他人來說沒有那麼狼狽,伊代皓白觸發“井蓋”機關的時候,他就站在伊代皓白的身後,一邊本能地去護住陶心遠,一邊下意識地單膝跪地。
在下落過程中,南澤提前將重心下壓,直到落在氣墊上,他都保持著半跪的姿勢。
南澤試探地往氣墊邊緣摸索了一下,距離不遠,他伸直腿就可以碰到邊。
南澤說:“我先下去看看。”
南澤剛要起身,卻發現有反方向的力牽絆著他。
陶心遠說:“小心啊。”
陶心遠嘴上這麼說,可卻把南澤的手握得很緊,看樣子壓根沒有鬆開的打算。
南澤失笑,反手輕輕拽了他一下,“一起?”
陶心遠點頭,又想起來南澤也看不見,便說:“好!我跟你一起。”
陶心遠說著就“騰”地一下從氣墊上彈起來,跟著南澤要往下麵蹦。
他這麼一動不要緊,氣墊的受力作用頓時失衡,另一頭的高朗屁股往下一陷,就地栽了個跟頭,直接也從氣墊上翻了下去。
“我的媽耶!”高朗摔在地上,所幸氣墊的高度隻有五十公分,並無大礙。
吳明鐸問:“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