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還不知道,他要救的人是明霞,那個在北京有過匆匆一眼,就此喜歡上了那個一笑臉頰就兩個梨渦的女孩。
後來知道救的人正是明霞的時候,他幾乎就要瘋了。
不管不顧,隻要能夠救下明霞,不管要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願意,哪怕是獻出他的生命。
用他的命,來換取明霞的活,他覺得這買賣非常的合算。
他都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打算,但沒有想到計劃特彆的順利,明霞被安全的救了下來了,他也不用犧牲了。
不過當時為了救明霞,犧牲了兩名戰士。
當時顧長鳴心疼是不行,但是想到把明霞救出來了,這個代價雖然有點兒大,但是明霞的重要性,誰都知道。
更更重要的是,他的心裡也有私心。
那個時候他鄙視過自己,心裡竟然這樣的想法,但是他知道他隻是他內心深處的私心罷了。等到這種私心被他掃除,剩下的就是對這個國家的忠誠,還有對人民的愛戴。
把人救出來後,他和明霞就逃離了上海。
後來雖然又回來過一次,也是為了情報。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上海了,明霞應該也是。
又一想,他又想到了那份被明霞藏起來的情報。
他又搖頭,不!明霞應該又來過一次,否則那個情報不可能會被她藏在那個地方。
也不知道這份情報,是明霞在再次潛入上海的時候竊取的,還是早在以前就已經竊取的,不得而知。
他的明霞,他知道。
在沒有安全之前,是不會輕易把情報發出來的。
而且她也不會把雞蛋全放在籃子裡的,事後證明,她這麼做確實是對的。
如果她沒有這樣做,那麼那份情報,肯定就落在了敵人手裡的。
當時那麼多的特務,就連範老頭這樣的人竟然也是日諜,那麼明霞當時又怎麼可能會逃得出敵人的追捕呢?
最後被特務殺死,也就在預料之中了。
但同時,也讓顧長鳴痛心,顧連呼吸都覺得灼熱與疼痛。
明霞的犧牲,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但是也是因為明霞的犧牲,那些人才會把所有所有的汙水,全往一個死人身上潑。
一點也不給他們這些活著的人活路。
顧寧寧似乎感覺到了顧長鳴心裡的感觸,他身上的情緒波動實在太強烈了,強烈到顧寧寧想要忽視都難。
小寧寧已經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就在大家好奇她想要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噌噌”地跑了過去,然後小肉爪子攀上了爺爺的大腿,仰著腦袋喊:“抱抱。”爺爺,魚魚抱抱你。
顧長鳴從沉思遐想中回過神來,就看到了顧寧寧爺著腦袋望著他。
他卻誤會了,以為顧寧寧想要他抱抱,彎下了身子,將小寧寧抱在了懷裡,用手指輕輕刮了下顧寧寧的鼻子:“爺爺抱抱。”
顧寧寧卻已經伸出了小肉爪子,拍在了顧長鳴的胸口上:“呼呼。”爺爺,彆傷心,你還有寧寧呢,寧寧給你呼呼,就不疼了。
顧長鳴一怔,這才知道顧寧寧跑過來,並不是想要他抱她,而是想要安慰他啊。
頓時淚崩,他的孫女怎麼那麼善解人意啊?
就像他的明霞一樣,明霞也是這樣,哪怕他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她也能夠感覺到他的情緒,然後開始安慰他。
就好像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他心裡所思所想,她都能夠猜得出來,讓他少了許多的後顧之憂。
顧寧寧的小肉爪子依然放在了顧長鳴的胸口上,皺著眉頭道:“耶耶,寧寧……疼……耶耶。”
終於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雖然吃得很吃力,她剛剛學會說話,能夠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錯了,生理的構造決定的,聲帶也剛剛發育全。
但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讓顧長鳴的眼前更亮了,他將顧寧寧抱得更緊了,心情也很不錯,他道:“寧寧會說話了。”
真是不容易啊。
雖然她一早就會叫爺爺爸爸媽媽了,但是如現在這樣,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還是辦不到的。
但如今呢?他聽得到了什麼?寧寧竟然能夠說出一句完整話了,這是一大進步啊。
彆人在這個年齡的時候,都還不會叫人了,甚至有些走得慢的,連路都不會走。而不像寧寧,早就已經走得很溜了,甚至還能跑上兩步了。
這就是差彆。
就是一邊的顧明華和寧芝也都驚喜地望著顧寧寧。
不過他們的動作沒有顧長鳴快,所以也就慢了一拍,但也很高興,真想讓顧寧寧多說幾句呢。
結果顧寧寧就閉上嘴巴不願意說話了。
倒不是她不想說,而她剛剛學會說話,聲帶還沒有發育完整呢,說多了嗓子疼。
寧寧是條嬌氣的魚,她不願意自己承受太痛苦,所以就儘量少說話。
而隻有在關鍵的時候,才會說上一兩句。
隨後就又會停下來。
這樣反複著,但是顧家其他人還是很高興。
他們的小寶貝已經能夠說話了,這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這邊正高興著,那邊火車已經“咣當咣當”地駛進了上海火車了。
上海的火車站,可比省城那邊熱鬨多了,更不是那些小火車站能夠比的。
隨後火車上的乘務員就開始報站名,想要下車的旅客可以下車了。
上海站並不是終點站,但是在這一站下車的人卻是特彆的多。
有些是像顧寧寧他們那樣,是在這一站下車的,有些是要通過上海站中轉的,畢竟上海站是大站,通往全國的火車多的很。
他們早就在警衛員的護送下,下了火車。
七月的上海,已經非常熱了。
哪怕是清晨,迎麵撲來的輕風,倒是去除了一點點的暑氣。
但沒風的時候,依然很熱。
這還是大清早的,那如果是中午呢?
隻怕會更熱。
他們這一趟行程,非常的順利,順利到讓人不可思議。
他們以為多少會出點狀況,特彆是顧長鳴,因為知道自己來上海是做什麼,也知道他的對手頭肯定會給他增加阻礙的。
誰知道,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就好像那些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樣,也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一樣。
順利得不可思議的結果就是,顧長鳴懷疑他的對手還有更大的陰謀在等著他。
否則不會這樣的安靜,在路上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就是因為猜到了,所以他才更加的小心翼翼,還帶了這麼多的警衛。
也因為黃斌不能跟著他一起出來,他才更要小心。
如果小王在這時在,那他也不用擔心這許多事,小王都會幫他安排,都不需要他大事小事一包攬,還要指望大家乾這乾那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並不打算跟著自己的兒子們一起去上海的,就是怕路上萬一出個什麼狀況,他的對手會對他出手,進而連累到自己的兒子孫女。
但後來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果斷地出手,跟著兒子他們一起過來了。
隻有跟著兒子他們一起過來,才能夠更加的迷惑敵人,讓他們相信他是真的過來探親的,除此之外,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有時候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地,才能夠更好地計劃一切。
都是真的,或都是假的,反而更不容易讓人相信。
顧長鳴就是抓準了人們的這位心思,這才來了這麼一出出其不易。
果然,這些人應該是沒有反應過來。
否則應該早就出手了。哪怕不出手,也一定會派人跟蹤他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那麼的安靜。
如果讓顧寧寧知道顧長鳴的想法,肯定會在心裡說:他們怎麼可能會不跟蹤呢?
那是因為魚魚老早就知道他們跟蹤了,但又怎麼可能逃得過魚魚的探測呢?
隻不過他們出了一點小狀況而已,所以最後隻得放棄了跟蹤他們。
至於這個小狀況是怎麼出的,魚魚就不知道了啦。
魚魚隻知道,他們一行人會很順利,運氣會特彆好罷了。
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魚能考慮的。
他們到的時候還太早,七點都還沒有到,大街上也是冷冷清清的,沒什麼人在走動。
跟省城那邊不一樣,在上海這邊竟然沒有一家出來擺攤的老百姓,要是換在省城或是順縣,大早上的,肯定會有很多百姓利用這個空隙,出來擺攤做生意,賺點兒外塊。
但是這裡沒有,說明這裡的形勢確實更嚴峻些。
跟地方上不一樣。
哪怕在省城這樣的地方,大家都是比較放鬆的。
但是在上海,卻是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警衛員不知道從哪裡整了一輛車子。
是一輛吉普車,他們一行人就坐了上去。
吉普車上能坐的人比較少,還有幾個警衛員並不能坐下來,他們就自己跑步過去的。
顧長鳴一行人就近到了國營旅社,拿了介紹信,開了幾間房間。
加上警衛員,他們總共開了三間房間。
顧明華一家一個房間,顧長鳴和小徐一個房間,另外的一個房間,住著所有的警衛員。
倒也不是不能開更多的房間,警衛們主要職責就是過來保護顧長鳴及顧明華一家的,如果住得太多分散的話,那萬一有危險來臨,他們跑過來都需要時間,也不利用保護。
所以乾脆就隻花了一間房間,所有的警衛全部住了進去。他們以前在戰場上打仗的時候,在地上都睡過,現在在旅社裡,還有床,還能夠打個地鋪,條件已經非常的好了。
因為到的比較早,他們又在旅社裡休息了一陣,寧芝才開始起來,帶著丈夫和孩子,一起去了寧家。
顧長鳴並沒有跟著去,他一個長輩,也不可能親自去小輩的家裡,要來,也是寧家這邊過來拜訪他。
更何況,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不過,他也讓兩個警衛員穿上便裝,跟隨上了顧明華一家,表麵上就是幫著他們提東西的,實際上就是過去保護他們一家的。
至於顧長鳴,一到上海就開始忙了。
他所謂的要在旅社裡好好的休息休息,睡上一覺這樣的事情,當然是不存在的。
他需要去取情報,不過取情報之前,也要知道那些人有沒有跟著他們。
但是剛到上海,他是不能去取情報的,因為誰也不知道他的對手們有沒有在上海等著他呢,他隻有確定了才能夠過去拿。
最好是利用一下寧家,然後再找一個最恰當的時機過去拿。
當然這個需要從長計劃。
他現在還有彆的事情要忙,至於忙什麼,自然不能告訴顧明華他們。
倒也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而不是想把兒子一家卷入到危險當中。
隻有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無知就是幸福,裝傻才是真正的聰明。
這也是他要等到顧明華一家走了之後,才去辦。
他們在的話,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
“首長,我們要去上海守備區嗎?”小徐問。
顧長鳴道:“你把車子開過來,我們去守備區。”
心裡倒也有些遺憾,如果現在小王在這的話,根本不會問出這些話,而是直接幫他安排了。
但是小徐在這方麵還是欠缺了些,他做什麼事情之前,都會提前詢問一番,隻有確定了之後,他才會去辦。
而沒有自己的思維,都是領導叫他乾什麼,他就做什麼。
執行能力是極強,但是也隻有執行能力。
所以隻能做警衛,做不了彆的。
還是得培養啊,如果培養到後來,小徐依然隻有執行能力,卻沒有獨立思考能力,那他隻有放棄將他往基層放了。
……
而此時的顧明華一家,卻已經走在了街上。
此時街上的人已經慢慢多了起來,也有了人氣兒了。
再不是他們剛到上海的時候那樣的冷清了。
寧家就住在廠區那邊的大院裡。
工業區那邊是在郊區,當初寧父辦服裝廠的時候,因為考慮到了汙染問題,所以並沒有把廠房建在市區以內。
後來那邊又建起了許多其他的工廠,後來政府那邊專門劃出了一塊地方,專門用來建廠的。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的,被劃出一塊地方之後,就有了一些基礎設施,然後就有了現在的規模了。
而工廠大院就是在這一片工業區裡。
那裡曾經也是寧父建出來分給工廠裡的職工的,後來他把工廠捐了之後,這裡就成為了那片社區的大院了。
裡麵不隻有服裝廠裡的職工,也有其他工廠裡的。
本來屬於寧家的那片地方,現在也被彆的人家住了,反而把寧家趕到了最邊角那邊,隻有兩個極小的房子,讓給他們。
還是因為當初寧父把服裝廠捐了,工廠裡不能做得太過,這才給他們留出來的兩間小房間。
還沒有到寧家,就突然聽到裡麵傳出了一聲尖叫聲:“姓寧的,你個資本家的走狗,黑五類,你敢這樣做,我就讓人把你舉報到革委會,讓小將們把你們一家都抓起來!”
然後就衝出來一個人,黑瘦黑瘦的,個子倒是挺高,眼看就要撞上了抱著孩子的顧明華。
後麵跟著的兩個警衛中的一人,上前擋了一下,這才沒有讓顧明華被撞著。
要真的被撞上了,顧明華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肯定收不住腳,而被撞倒在地上。
那個衝出來的人,力道還是挺大的。
寧芝也是驚得,差點喊了出來,再望向那個撞過來的少年,她隻覺得眼熟。
她還沒有認出對方,對方卻喊道:“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