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說是顧長鳴的老戰友,其實是他的老部下。
當年長征的時候,顧長鳴還是個小小的連長,而老方當時就是他手底下的一個班長。後來老方打仗的時候受了傷,就回到了地方,當時就任土地改革組的組長,後來工作久了,慢慢地也就升到了市委。退休年齡一到,也就退休了。
當時歐陽老爺子就問了,這老方會幫忙嗎?
顧長鳴道:“就這麼一件小事,他還能不答應了?”
歐陽老爺子的看法,卻與他不同。
他認為,老方是老方,他兒子是他兒子,那是不一樣的。
歐陽老爺子似乎比顧長鳴還要了解這位老部下的情況,雖然他如今在東方軍區。
老方雖然是在市委工作,但因為轉業的時候這位老部下的職位也不高,所以隻是在市委的一個部門裡擔任一個小領導。後來也是他自己努力,才慢慢升上去的,但直到退休的時候,卻也隻是一個局級乾部。
老方有三個兒子,個個都很優秀,個個都是在地方擔任著不同的職業,比很多首長們的孩子還要優秀。他的大長子當年大學畢業,就進了研究所,如今已經一個社科院下麵關於三農問題的研究所的所長了。另外兩個兒子也都在政府部門裡,做著不同的職業。
所以相比他們兩個老家夥來說,老方那邊不管是孩子教育上,還是在其他方麵,確實比他們兩人厲害。至少歐陽老爺子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歐陽老爺子道:“老顧,彆抱著太大的希望,老方是老方,他的兒子是他的兒子,老方能夠答應幫忙,但他兒子卻也未必。”
想了想,又道,“我也給找找關係,咱們明華那麼優秀,肯定能夠找到接收的單位,再不濟,咱們可以把孩子安排到其他部門不是?”
顧長鳴點頭,也承認歐陽說得不無道理。
和歐陽老爺子一起午飯後,歐陽老爺子就回去了。顧長鳴一個人走進了書房,他有午睡的習慣,今天卻怎麼也睡不著。他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點了一隻煙,慢慢的抽了起來。
一直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顧長鳴是軍隊上的領導,但軍隊管不著地方,想要在地方安排工作,隻能通過關係與人脈,把顧明華安排進去。
他想到了老方外,暫時也沒有想到其他的老夥計。主要是,他還是想把顧明華安排進三農研究所的,畢竟這是孩子喜歡的職業。至於農業局,反倒是容易多了。畢竟這個雖然也是地方的,但是顧長鳴在地方上的關係還是有一些的。這麼多年的領導當下來,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關係呢?
這個跟研究所不一樣,研究所不講究這些關係網,講的是真材實料,光靠關係是進不了的。
需要硬核。
這也是歐陽老爺子所擔心的地方,就是因為關係用不到,萬一老方兒子拒絕的話,他們想要安排都不大可能。
那就隻能走第二條路,那就是進農業局。
顧寧寧抱著個小枕頭,“噔噔噔”地跑到了顧長鳴的房前,然後敲響了他的房門。
顧長鳴開門後,見到是顧寧寧,頓時一喜,就聽顧寧寧道:“爺爺,你怎麼不覺覺啊?寧寧過來陪你覺覺了。”
顧長鳴道:“爺爺馬上睡。”
顧寧寧就抱著小枕頭進來了,然後她奶聲奶氣道:“爺爺,你是擔心爸爸的工作嗎?”
顧寧寧說得很慢,但是一字一頓地,還是把想說想問的話說完了。
顧長鳴一怔,沒有想到顧寧寧觀察那麼仔細,就因為他和歐陽談到了這事,就想到了他可能會睡不著,就過來陪他了。
他的孫女兒怎麼那麼貼心,貼心得他心裡一陣的暖和,甚至想要去老夥計們的麵前吼一把,炫耀炫耀。
他將顧寧寧抱上了床,細心地給她蓋上了被子,然後道:“爺爺不是為這事擔心,爺爺隻是睡不著。”
顧寧寧道:“爺爺,你不要騙我了,寧寧都知道。”
她又拍了拍身邊的位子,對顧長鳴道:“爺爺快躺上來啊,爺爺陪你覺覺哦。”
孫女兒的貼心,讓顧長鳴感動,但他確實一點睡意也沒有,但又擔心因為這個讓孫女兒也跟著擔心,他道:“爺爺陪你說說話好不好?”
顧寧寧想了想,就點點頭:“那寧寧不覺覺了,陪爺爺說話。”
她能感覺到爺爺的情緒波動,也知道爺爺心裡的擔心,她過來就是來安慰爺爺的。
也知道爺爺的打算,她很想跟爺爺說:其實不用另外安排爸爸去研究所的,因為等到恢複高考後,爸爸有了大學文憑了,就能夠進研究了。
她記得書裡有過這樣的描寫,1977年10月就會通知恢複高考,等到十二月就能夠高考了,爸爸努力努力,一定能夠考上的,到時候就不用到處托關係了。
關係哪有那麼好托的啊,歐陽爺爺都已經說了,那邊可能會回絕,那還有必要讓爺爺去碰這個釘子嗎?
現在都已經是1977年1月了,還有九個月就能夠通知考試了。
但是這些,顧寧寧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上一次她跟爸爸媽媽說了考試的事情,爸爸媽媽也沒怎麼相信,也不知道爺爺會不會相信。
她想了想,抬起腦袋望向爺爺,然後說道:“爺爺,爸爸考上了大學,是不是就有希望進研究所了?”
顧長鳴道:“寧寧還知道研究所啊?”
顧寧寧道:“我聽到爺爺和歐陽爺爺說的話了,爸爸想要進研究所。”
顧長鳴點頭:“你爸爸想要進研究所,但那裡不容易進。”
“考上大學就可以了,對不對啊,爺爺?”顧寧寧又再次問道。
“有大學文憑,自然是可以的,那爺爺安排你爸爸進大學進修。”顧長鳴也想到了這個方法。
如果老方的兒子真的拒絕了他的請求,那也隻有這個方法了,總是有辦法進去的。
顧寧寧卻搖頭道:“爸爸可以考的啊。”
顧長鳴道:“現在的大學隻能推薦,不能再考了,到時候爺爺給你爸爸安排一所好的大學,咱們就去上北京大學、清華大學。”
顧寧寧晃著腦袋,一字一字道:“可以的啊。”
顧長鳴跟顧寧寧解釋不了這個是國家的政策,孩子也不懂政策。國家已經停考十年了,不過他倒是可以去向上反應反應這個問題。
畢竟停考了十年,國家也是需要人才的,沒有了人才,各行各業怎麼辦?有多少的行業缺少人才?光靠推薦上大學,推薦出來的又有多少是真正的人才。
顧長鳴道:“這件事情,爺爺會想辦法。”
想到這裡,他就更睡不著了。
他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呢,不管兒子能不能考上,國家也確實需要人才,他向上提一提這個建議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了就去做,他把顧寧寧哄睡著了,就去了書房,然後撥通了他上級領導的電話。
他把這個事情跟領導說了一遍,領導那邊沉默了。
似乎也是在考慮這個事情的可行性,畢竟顧長鳴說得也不無道理,國家需要人才,但如今高考已經停考十年了,下麵真正的人才上不來,國家也收不到真正的人才,推薦上大學的雖然也少不了人才,但是那些得不到推薦的人才呢?
這對國家的損失是很大的。恢複了高考,那麼大家任本事考試,就有可能選拔出人才。
這事,兩人一合計,就開始往上報。
這個建議也就被上報到了教育廳,最後落在了大首長的麵前。
大首長是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顧長鳴暫時也沒有得到這方麵的回饋。
他也沒有全然在等這個消息,哪怕是再難,該走的關係還是要走的。
於是這件事情就又回到了起點,那就是顧長鳴找上了老方。
老方早就已經退休了,也早就從地方基層回到了北京,在大兒子這裡。
大兒子是個孝順的兒子,老方的兒媳婦也很不錯,說來也巧了。老方的大兒媳婦就是寧芝當初在北京婦聯時的老領導。
當然了,寧芝一到北京,也就接著去上班了,當初她回順縣的時候,那是辦了停薪留職的,如今回到了北京,自然也是要回單位上班。
更巧的是,當年顧長鳴托的關係,也是老方,才把寧芝給安排到婦聯那邊的。
這也是當時歐陽提出異議的時候,顧長鳴覺得老方會幫的原因。
當年寧芝上班的事情能幫,那兒子上班的事情,老方應該也會幫吧?
他跟老方還是有過命交情的。
他過去的時候,並沒有帶上顧明華,而是自己一個人過去的。
不過因為顧寧寧一定要嚷著一起去,所以顧長鳴最後還是抱著顧寧寧一起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