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勝夫人沒想到女兒這般敏銳難纏:“我的姑奶奶,你想怎樣呢?”
鳳姐道:“我想跟張家舅舅聯絡,我如今懷孕在身,出入不大方便,璉兒卻被老太太攛掇,跟舅舅家不往來!”
王子勝夫人道:“所以,你想讓我居中替你聯絡張家親家?”
鳳姐搖頭:“您貿然上門,他們也不會兜攬您,我也不會讓您這般為難。我如今手裡沒有可用之人,您就把忠心的仆人送我一兩個在外頭使喚。我婆婆的冥壽快到了,我想打聽張家舅舅們有何安排,或者預備哪裡去做法事。到時我與璉兒也去,這般不就順理成章跟張家接上了?”
王子勝夫人盯著女兒瞧了幾眼,歎息:“你這腦袋若給你哥哥換換多好啊,都是我親生,怎麼差距那麼大?”
鳳姐這時候自然要順順母親的心意,笑道:“我聰明啊,我撿著母親的聰明繼承,哥哥笨,他撿著父親繼承。”
王子勝夫人聞言笑得開心極了,他夫君王子勝性子倔強,不會轉彎,不然也不會被老太爺壓著不許進官場了。
王子勝夫人高高興興走了:“等消息吧,你奶娘還記得吧,我把你奶兄送過來,替你跑腿。”
鳳姐搖頭:“讓他們家還是住在王家吧,隻讓奶兄一人出來,就說替我開個鋪子做個掌櫃什麼的,這樣子他就可以四處行走不被懷疑了。”
王子勝夫人應了,一路回去心裡隻是懊惱,那樣聰明的鳳哥兒,怎麼不是兒子呢?若是個兒子,她還愁什麼啊!
賈璉也不知道躲在哪裡貓著,王子勝夫人去了榮慶堂告彆時,他才顛顛跑來送他嶽母出府。回頭卻去鳳姐麵前表功:“你相公能乾吧,千金難買的東西,我不花費一文銀錢就給夫人弄來了。”
鳳姐看著風光霽月的賈璉,不忍心戳穿他,卻道:“多謝二爺。為了我,你欠了這些人情債,自古來人情債最難償還。”
賈璉一愣,卻是一笑:“這謝啥,都是份內的事情。至於人情,一家子骨肉,這回他們幫我,下回我幫他們。”
驀然間,鳳姐決定試探一下他:“現在我懷孕了,也不準備再管家務,我們是繼續住在這邊,還是回到那邊去?”
賈璉隨口道:“回到哪邊?這裡本來就是我們……”
賈璉的話戛然而止,神情惴惴不安。他緊張的瞄著鳳姐的眼色,似乎想確認鳳姐聽沒聽出端倪。
鳳姐勾唇:“哦,你說什麼?本來什麼?”
賈璉頓時安心:“我說無論你管家不管家,都不用搬,懷著孩子呢,不宜遷徙。”
鳳姐心中暗喜,看來這賈璉並非表麵那般紈絝不堪。
她隨口閒話:“聽說張家舅舅回京做了禮部侍郎了?”
小丫頭還想說張家人有些奇怪,拉著一個蒙住腦袋的老婦,看著似乎是賴嬤嬤,卻是賈母不等她說話,便吩咐速速迎接。
丫頭婆子都去迎接,小丫頭也不敢再囉嗦了。
賈母也起身迎接貴客。
王氏身為媳婦也隻有跟隨伺候。
一時張家老老太太與兩位媳婦進門,身後帶著一名腦袋被蒙住的婆子。
賈母卻在瞬間認出此人。
賴嬤嬤跟著她六十年,太熟悉了,燒成灰賈母也認得出。
賈母頓時愣住。
張家三人進門齊齊跟賈母打過招呼。
賈母愣了片刻,恢複正常讓座:“親家真是稀客,請!”
張家老太太卻是一臉素淨:“老親家,我們婆媳想跟你說幾句私房話。“
賈母頓時心中一凜:張家來者不善啊!
賴嬤嬤這時候卻掙紮起來,被張家的婆子踢了一腳安靜了。
賈母麵色鐵青,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綁架她的陪房,張家這是欺負賈府無人嗎?
賴嬤嬤可是賈母所有陰私的見證人與執行者。
眼下被人拿住,隻怕已經泄露了不少。看張家呃模子,隻怕張氏的事情泄露了。
是故,賈母心裡怒極,卻不敢出聲。麵皮抽搐幾下,賈母是看了王氏一眼:“元丫頭正在關鍵時刻,你去瞧瞧,提個醒兒。”
王氏似乎很怕張家人,抱著寶玉諾諾而退。
邢氏則無需賈母提醒,麻溜的退了:“我去看看鳳丫頭,那丫頭聽說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
臨行還衝著張老太太福福身。
張老太太看了邢氏一眼,這婦人到沒蠢完。
張老太太淡淡一笑:“老親家看不上我張家的女兒,偏愛二房。原來是喜歡這種目派頭,領教了!”
這是指責王氏目中無人。
賈母麵上惱色一閃,盯著賴嬤嬤道:“這人怎麼惹惱親家母了?”
張家老太太看眼大媳婦。
張大太太一個眼神,健婦解開了賴嬤嬤,拔掉了她嘴巴裡的鐵核桃。
賴嬤嬤早知到了榮慶堂,這時候獲得自由,便撲倒賈母麵前哭訴磕頭:“老太太饒命,張家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法子,讓老奴心智失守,老奴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求老太太開恩,饒恕老奴的子孫,老奴情願一死謝罪!”
賴嬤嬤說著就要撞柱子,張家健婦早防著她了。
張家老太太看著滿屋子憤憤不平的丫頭,笑道:“賈老夫人,我們是單獨說話,還是乾脆把榮府兩房的子孫都叫上來,公開審訊這個滅絕人倫的惡婆娘?”
賈母聞言氣得青筋爆綻,卻是生生忍下了,她眼眸一冷:“都下去。”
鴛鴦橫在賈母麵前:“張老太太,您有話好生說,親戚之間沒有解不開的誤會。”
張老太太一笑,哂笑道:“你這個狠毒的婦人對媳婦下殺手,倒是對個丫頭愛若血親,真叫人大跌眼鏡。”
賈母摸摸鴛鴦:“鴛鴦下去吧,彆擔心,你也說了,我們親家有些誤會,說開了就好了。”
鴛鴦出門之後徑直去了鳳姐的院子來尋賈璉,鴛鴦想著張家來意不善,賈璉到底是漲價的外甥,或許能夠化解一二。
賈母這裡前三奴婢,開門尖山:“莫不是老親家聽了什麼閒話不成,今日說話無頭無尾,叫我莫捕捉頭腦呢?”
張老太太頓時笑了:“還一個賈史氏,裝得好無辜。”
張老太太心情悲痛,頓時淚水如梭,哽咽的難以成句。
張家大太太,亦即張家大舅母,將一紙供狀丟在賈母懷裡:“賈老夫人就彆推脫了,我們姑奶奶怎麼去的,我們已經一清二楚,實話告訴你吧,彆以為這個惡毒婆子不能上堂做證我們就沒法子。我們家老爺今日休沐,這會子正在皇宮門口等著呢,隻要我們老太太拉你進宮去打官司。“
賈母聞言麵皮直抽抽,雙手抖索得很。張家如今如日中天,在太後麵前的麵子比賈府大。
賈母冷笑:“我如今說什麼你們都會說我狡辯,這個婆子既然交代了,無論她受了誰的唆使,被誰脅迫,都是我治家不嚴,馭下無方。你們說吧,今日來此為了何事!”
張家大太太見賈母無恥推脫,怒極:“好得很,看來我們老爺先禮後兵的手段太柔和了,那就鬨他個天翻地覆吧。婆婆,我們走!”
張家老太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是順從的跟著媳婦起身。
這時候,賈母終於繃不住了,霍然起身:“張家老太太也彆這麼硬氣,大不了咱們就鬥一鬥,你的女兒難產而死,當時就有定論,你當時親自替你女兒裝殮,並無異議。事隔多年,你們張家剛一起複就來無事生非,無中生有中傷我賈府。這是欺負我們賈府無人啊,你們也彆得意,我們家雖然讀書不成,但是,我們老祖宗功在社稷,我就不信,太後娘娘會聽信一麵之詞。我更不相信,你忍心毀了璉兒?你還不知道吧,璉兒媳婦懷孕了,你不想老大媳婦將來的香火無人供奉吧?“
張老太太聞言哭得越發傷心。
張大太太冷笑:“賈老夫人好一張利口!人命關天,你竟然輕描淡寫,一句無中生有,就想糊弄過去,世上沒有這樣便宜的事情。這般時候,厲害拉扯我們外甥,意圖蒙混過關,打量彆人都說傻子不成?這京都地麵誰人不知道,誰人不笑話呢,你史老太君偏心偏到胳肢窩了。為了替小兒子霸占正房,恁把大兒媳婦活活害死。你這樣惡毒的人,還想把女兒送進宮伺候聖人,也正是心寬臉大。若是太後知道你的惡毒手段,你家姑娘莫說中選,隻怕要取消資格吧!”
賈母看了眼張大太太嘴巧舌辯,冷笑道:“可憐我沒個個好媳婦。”
張大太太嗤笑:“若論才敢,我不及我們姑奶奶多矣,她落到你們賈府,是你們賈府三生有幸。隻可惜你們賈府祖宗瞎眼,娶了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娶妻不賢毀三代,也怪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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