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時候,賈璉已經命人請來府中清客,吩咐他們寫下了分家文書,文書寫明,榮國府賈赦賈政兄弟,奉母親史老太君之命,於乾元元年某月某日分家。
功勳田由張子賈赦繼承,府庫銀錢與債務與賈赦賈政兄弟共同繼承!
公證人:賈赦妻兄張世林。
賈政妻兄王子騰。
賈氏宗族族長賈珍!
正在此時,王氏忽然嗷叫一聲,衝到王子騰麵前哭訴起來:“三哥,三哥啊,您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妹子被人欺負啊?三哥,您得替妹妹做主啊!”
王子騰滿臉羞紅,怒道:“胡鬨,分家是你們賈府的家務事,我不過是見證人,豈能插手?再者說,錢財債務本來就是相互依存,豈能分開?”
王氏被王子騰一頓嗬斥,卻聽出了家務事三個字是重點,忙著爬行到賈母麵前磕頭:“老太太,求您做主,大房隻有一個嫡子,又有爵位功勳田,我們二房卻是三個嫡出子女,錢財本來就該跟給嫡出子女,我們二房理應分的大頭錢財。那些債務卻是老公爺所欠,就該從功勳田出賬才成,怎麼能兩家分攤?這不公平!”
賈母也覺得不公平,故而,並未嗬斥王氏,卻是合著王氏一起落淚,似乎是賈赦這一方欺負故而寡母一般!
鳳姐勾唇冷笑,事到如今還要垂死掙紮,鳳姐原本想著怎麼也要給二房留下一些錢財吃飯,如今卻是冷了心腸,決定公事公辦!
賈璉氣憤不已,悄悄拉扯父親賈赦:“老爺……”
賈赦心中大怒,斜眼瞅著王家的王子騰冷笑:“好好好,說得好,王家打得好主意啊。你們四個嫡出,我隻生一個,錢財你們分四份,隻給我大房一份,債務卻全部歸大房,王三老爺,都禦史老爺,你們王家是這個意思嗎?”
王子騰氣得麵色鐵青,拂袖而去:“賈恩侯何處此言?這是你們賈府的家務事,與我何乾!”
王子騰一走,王子勝與兩位夫人忙著起身跟隨,一行人怒氣衝衝而去。
張家舅舅卻老神在在做主沒動,似乎這一切跟他無關,隻把眼睛不時瞅瞅賈珍這個榮府的族長。
王氏的所作所為讓他隻想捂臉。不由看向那自詡滿腹詩書,滿嘴仁義二叔父卻木著一張臉!
邢氏滿麵惱羞屈辱:“老爺?”
賈赦瞪眼一掃,邢氏頓時慫了,再不敢吭聲!
賈赦回頭招手:“璉兒,鳳哥兒,上前來!”
賈璉鳳姐兩人被點名,當然不能違拗。賈璉在王家人麵前很會表現,小心攙扶著鳳姐一隻胳膊,慢慢上前。
他們首先給賈母行禮,然後再給張家行禮,給王家行禮。
王子騰夫人與王子勝夫人看著小兩口這般要好,兩人滿麵笑容,忙著叫起:“乖乖,免禮!”
最後,兩口兒才回到賈赦麵前來,給賈赦賈政邢氏王氏行禮,雙雙站在賈赦麵前行禮:“兒子(兒媳)謹聽老爺訓教!”
賈赦看了兩人的一套禮儀,十分滿意,麵露嘚瑟:“好一對佳兒佳婦!”
說話間,賈赦把賈璉夫妻往賈母麵前一推:“我知道老太太瞧不上兒子,兒子也不自找背晦來討嫌。今後榮國府的事情,就有賈璉鳳哥兒夫妻管理。今日,就有他們夫妻接管榮禧堂吧!”
這可不成,賈母從沒想過要把賈政攆出榮禧堂!
賈母愣怔片刻,終於給她找到了小夫妻們一處破綻:“可是,他們夫妻畢竟年輕……”
賈赦聞言一笑:“兒子雖然疏懶,替他們小兩口掌掌眼還是可以,即便我不成,不是還有老太太您呢!賈璉可是您從小教養長大,您難道信不過自己親手教導的孩子?”
這一句話頓時把賈母堵得啞口無言!她能說他從小把賈璉往著紈絝方向養育嗎?
這事兒她敢做卻是不敢說啊!
賈赦一劍封喉,讓賈母張口結舌,心裡甚是得意。他可不怕賈母把賈璉拉過去,既然張家捉住了賴嬤嬤,賈母不敢作聲,隻怕賈母謀害張氏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雖然不會為了張氏殞命跟賈母拚命,但是,卻不會阻止張家給賈母添堵。
張氏眼明心慧模樣俊秀,與賈赦少年的夫妻,又給賈赦生了嫡子,張氏英年早逝,夫妻情分很不錯。
如今奪回財產地位的同時,順手替她出出氣,賈赦很樂意!
賈母這裡真是啞巴吃黃連。
她一向旗幟鮮明昭告天下,幾個孫子孫女都是她的寶貝,鳳姐是她最疼愛最喜歡的孫子媳婦。如今卻說不信任賈璉鳳姐,豈不是自打嘴巴?
賈母隻覺得嘴裡發苦。
她教養賈璉一貫是嬌慣,賈珠才是按照當家人培養,隻可惜,賈珠沒有壽歲。
當初那般放任賈璉聲色犬馬,以至於賈璉文不成武不就。等到賈珠死了,又不得不依靠賈璉撐門麵,卻又骨子裡看不起賈璉,一味提拔賈政寶玉,弄成如今這種局麵。
如今被逼交出榮府給賈璉,她心中卻看不起賈璉,覺得賈璉卻擔不起責任,她總覺得賈璉掌家,無異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賈母心中不是不後悔,卻也隻有那麼一刹那,就過去了。
偏心致死的賈母,始終覺得自己沒有錯,她是為了榮府大局。怪隻怪賈政出生晚了,賈珠夭壽!
賈母很不甘心!
但是,如今被賈赦當眾戳破了她的私心,尤其是被張家踩住痛腳,勢成騎虎。
她要保住寶玉元春,不得不屈服,同意提前把賈府交給大房掌管。而大房父子們比較而言,矮子裡麵挑將軍,賈母覺得賈璉稍微靠譜些。
賈璉雖然不學無術,好在賈璉骨子裡有正氣,雖然紈絝成性,為人處世卻有底線。
不然,賈母真心覺得死了沒臉見祖宗!賈母疲倦的揮揮手,下令讓賴大跟賈璉的人去交接賬簿。
賈赦第一次鬥敗了強悍的母親,甚是得意:“既然兩位貴親見證,珍哥兒這個族長也在,不妨就按照剛才擬定的宗旨寫下分家文書,讓兩位貴親與珍哥兒簽字見證,免得他日又要勞動兩家貴親,特彆是我嶽母年歲也大了,這十幾年在邊關煎熬,身子也不大好,不宜勞累。”
說著話,幾十年嫉恨張家的賈赦竟然走到張老太太跟前大禮參拜,躬身長揖:“當初太太辭世,是我左性了,以為是嶽丈大人連累她血崩,如今方知是我連累了她,沒有護住她,是我對不起嶽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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