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落日倒映在水麵上,如火般赤紅的顏色燒滿了整個窗戶。

窗外被提前乾預修剪的椰子葉施然落下,濃綠劃過緋紅,讓傍晚的小島有一種末世的美感。

鹿昭就這樣望著坐在這幅背景前的人。

雖然這話聽起來像是話趕話接上來的,可盛景鬱注視著自己的那抹眼神卻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忘記了什麼事情。

能有什麼事情是她忘記了,而盛景鬱記得的?

她們的確差點擦槍走火過,也親密無間過。

可是儘管有那句傾蓋如故,鹿昭跟盛景鬱在時間明確的刻度上,也才剛剛走過了一個月距離而已。

想不起來,也無從想起。

鹿昭回憶著自己這些日連貫的記憶,眼睛裡鋪滿了茫然。

“手臂怎麼了?”

而就在鹿昭陷入迷茫的時候,視線被揮起的文字打斷了。

盛景鬱似乎跳過了這個話題,將她的視線落在了鹿昭的手臂上。

“啊?”

又是一下茫然,鹿昭尋著盛景鬱的視線低頭看去。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臂上斜斜的劃著好幾l道結了痂的傷痕。

那暗紅的顏色抹在那一塊區域,有些駭人。

不過鹿昭小時候經常這樣,而且練舞的時候產生的淤傷比這還要嚴重,她早就也已經習慣了,甚至不當做一回事:“嗐,擦傷而已,沒什麼。可能是剛才過來的時候不小心劃的,我自己找點藥塗塗就行。”

這語氣實在是太過輕鬆了,可手臂上的傷口一旦被注意到,就顯得格外惹眼。

盛景鬱罕見的產生了在意,連帶著眉頭也蹙了起來。

她從一旁床頭櫃上拿起了一個東西,朝鹿昭拋了過去:“拿好。”

“什麼?”

鹿昭剛看到盛景鬱的比劃,那東西就過來了。

也不知道是該說她們默契,還是鹿昭眼疾手快,盛景鬱拋過來的東西沒有空落,牢牢地被鹿昭接在了雙手裡。

草藥味同鹿昭記憶中的某個味道契合在了一起,同樣的,都是草木提取濃縮成的苦澀香氣。

不過一個是治療傷口的良藥,一個卻是讓人沉醉的酒意。

而這些味道鹿昭都曾經在盛景鬱的身上聞到過。

像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鹿昭將視線落在了手裡東西的包裝上。

棕褐色的老式包裝紙將裡麵的東西包裹的嚴絲合縫的,讓人猜不到裡麵是什麼,又好像知道裡麵是什麼。

掂量觸摸著,鹿昭猜測道:“膏藥?”

盛景鬱點了點頭:“裡麵的藥膏效果要比其他普通膏藥的藥膏好一些,恢複的也快。”

這些練舞跌損傷都快成了家常便飯,難得有人在注意到自己受傷的時候不隻是嘴巴動動。

想到這個人還是盛景鬱,鹿昭心裡就說不上的欣喜:“謝謝老師。”

低頭端詳著,

鹿昭注意到包裝上的字是用毛筆寫的小楷繁體。

上麵的字她認得不是很快,

但注意到了最後寫著的那個地址。

“南城……S市的。”鹿昭念著,若有所思,“這個地方我記得,我小時候陪著媽媽看病的時候去過那裡,有個老醫生,就是這樣開藥。”

回憶在某處跟盛景鬱的經曆重疊上了,鹿昭想起了剛才她對自己的提問,驚喜抬頭:“老師的隊伍裡是有那個醫生的徒弟嗎?”

“是也不是。”盛景鬱回答敘述的輕描淡寫,有些晦澀,接著又補充道:“我的隊伍裡的確有他的徒弟,但這些藥都是他本人開的。”

盛景鬱不太喜歡跟旁人講自己的故事,但此刻站在她對麵的人是鹿昭。

她靠著軟枕略放鬆了幾l分繃直的身體,不緊不慢的對鹿昭講道:“我是在這邊長起來的,家裡跟他相熟,後來到了A市,這些藥還是他供。”

鹿昭隻聽到盛景鬱話的開頭,臉上就浮現出了訝異:“這麼巧的嗎?老師跟景韻一樣,都是南城人!”

——而她之所以現在還記著南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盛景鬱看著對麵人驚喜的眼瞳,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驚訝也驚恐與鹿昭對自己用“景韻”的身份所暴露到外界的信息的熟知度。

鹿昭對“景韻”的喜歡程度好像比她想象的還要高。

那她會不會有一天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那灰銀色的瞳子深深的望著,周遭的景象被拉的很遠。

夕陽透過落地窗將整個空間暈染上灼眼的橘紅色,燦爛的讓人害怕失去,卻也注定會失去這場燦爛。

“原來老師不知道嗎?”

就在盛景鬱眸色漸深的時候,略微帶這些疑惑訝異的感歎打斷了她向下的思緒。

鹿昭並沒有太多的發散聯想,她隻以為盛景鬱此刻的訝異是源於她跟景韻竟然是同鄉,主動的跟她介紹道:“景韻她跟你一樣,也是小時候在南城生活,後來才到A市發展的,所以她有的的歌才會出現有兩個版本的情況。”

說到這裡,鹿昭頓了頓:“想來這兩邊對她來說都很重要吧。”

就這麼說著,鹿昭後退一步靠到了一旁的櫃子前。

她下巴微微抬起,看向窗外夕陽的眼神裡映著些爛漫。

盛景鬱卻在這個時候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倒也不一定。”

鹿昭皺了下眉,不以為意的反問道:“老師怎麼就知道呢?”

“猜的。”盛景鬱給出的答案很是平靜,她低低的垂著眼睛,注視著這間曾經被人替她精心布置過的房間,“人總會記得美好的事情,忘記痛苦,這是讓人活下去的原始意誌。”

這話聽起來堅韌,可盛景鬱臉上的表情卻一如既往地平靜。

她的敘述沒有聲音,文字被通過比劃的方式印在人的眼前,仿佛沒有任何生命。

活下去不隻是用堅韌不屈的方式。

還有一種被稱作麻木的冷漠。

這不是鹿昭第一次感覺到盛景鬱身上散發出來的這種飄忽與世界之外的疏離感。

可明明應該她被陽光偏愛的照射著,花團錦簇的活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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