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門獨棟的洋房, 裡麵吊著水晶燈, 這會兒還是下午,沒有開燈,隻是拉開了窗簾,讓下午的光攏入。一樓窗戶修的多, 通往後院的更是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門,雖然不點燈, 屋子裡也是亮堂堂的。
沙發是紅木構架厚厚的臘皮沙發,蘇玲瓏順便坐了坐,裡麵壓得是彈簧還有棕櫚,看樣子似模似樣,卻沒有秦雋公寓的那沙發舒適。
回到了房裡, 看到裡麵的衣服覺得眼仁疼, 尤其是衣帽間裡灰撲撲或者是土黃色的褂子,扒拉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件淡紫色的旗袍。
看到了旗袍, 就從委托人的記憶裡找到了這旗袍的由來。
這件旗袍是個短袖, 考慮到劉芸的性格保守,顧文正讓人定製的時候特地選了不是高叉的款式。
而定製衣服, 自然是為了晚宴, 因為他們從滬市到北平, 升遷到財務司任職。
聚會是他上司舉辦的,家裡的夫人是包辦婚姻的原配,最不喜外室或者是姨娘, 加上同事也起哄,想要看一看他的夫人,顧文正猶豫了一下,就給劉芸定了一套旗袍,想要帶她過去。
但是劉芸看著旗袍是短袖,自己偏要找裁縫多縫兩條袖子,裁縫不肯,說是毀了這衣服原本的設計感,劉芸就找了相似的布料,讓自家傭人接了兩條寬大的袖子。
旗袍都是定製的款式,樣子雖然簡單但是極其具有設計感,凸顯出女性的柔美曲線,雙腿筆直修長,胳膊原本應當纖細地露在外麵,再配一雙黑色的長筒手套,結果劉芸直接讓人接了兩條寬鬆的袖子,要多辣眼睛就有多辣眼睛。
可想而知當顧文正看到了劉芸穿著自製改良版的旗袍,氣個倒仰,讓立即拆掉袖子。
劉芸在這個上麵犯了固執,“拆了袖子哪兒能穿?”
結果顧文正伸手就是一巴掌,力道大的,讓她一個踉蹌。同時,顧文正強硬讓下人拆了袖子。
這樣的夫人真的帶去了,隻怕也會丟醜,把袖子拆了,顧文正就直接讓司機把他送去宴會,也不提帶劉芸的事了。
顧文正不帶劉芸去,結果這一次的聚會上就喝多了崴了腿,剛到北平還沒有固定的家庭醫生,去了公立醫院,大夫給開了止疼藥,然後吩咐靜養。
崴腳並不嚴重,隻用一些止疼藥,等到消腫了,自然就好了。
顧文正難免又想到了自己的運氣上來,他家世好學問好,可惜就是命不好,而劉芸要啥啥不好,偏偏就是命好,打了她一巴掌,他的運道立即就差了,崴了腿眼見上班都成問題。
他剛赴任,等到靜養不知道到時候工作又有什麼變故,想到自己的戒指掛了劉芸的臉,就讓人給劉芸送了藥。
顧文正在劉芸這裡給了台階,劉芸也一直擔心自己的丈夫,就拿出了一瓶藥酒。
在農村裡,因為她一個女子就要做男人都做不來的活,落了不少的小傷,劉芸雖然不認識字,但是腦子還是靈光的,她和村裡頭的赤腳大夫套關係,幫著對方采藥,然後就知道了哪些草藥可以止疼可以止血,簡單的脫臼也會正骨,還會製作一種藥油,推拿之後活血化瘀。
顧文正猶豫了一下,就讓劉芸去試,結果劉芸的動作果然很利落,啪嗒一下,骨頭回正,然後還給他上了藥油之後,一夜過去原本腫脹的厲害的腳踝也消了腫,隻要小心走路,絕對不會耽誤下一周的上班。
劉芸在家裡地位的提高,正是這些小事一點點累積的。
***
蘇玲瓏伸手取出了那件旗袍,換上了那一身旗袍。
搓了搓手臂,因為是初秋,這樣穿著有點涼,最好是加個外搭。
但是這裡麵沒有好的外套,要是在這身旗袍罩老土的褂子,那才是焚琴煮鶴。
想著一會兒去商場買了。
劉芸因為長期勞作,有點駝背,身材乾癟了點,蘇玲瓏看著換了旗袍的自己,不去看臉的話,還勉強有點韻味了,等會再去把頭發給燙一燙才好。
四十多歲的年齡,燙一個時髦的波浪,再把皮膚養一養,蘇玲瓏可沒準備讓這個樣貌值在二十分的女人一口氣到九十分,她求的就是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起碼不讓自己看著眼睛疼。
選了一對珍珠耳釘帶上,還有一串珍珠耳環,這梳妝台上口紅沒有,眉筆沒有,更沒有修眉刀等物,蘇玲瓏隻能將就不去看自己的臉。
鞋子隻有一雙矮跟的皮鞋,也是那次顧文正選的,碼數合適,但是在旗袍店裡拿的,樣子在幾年過去之後還算是不過時的經典款,但是鞋底卻太硬了,踩在地板上,發出了啪嗒的聲音,幸而劉芸的腳勞作的多,腳底下有一層厚繭,倒不是太硬,就是常年穿著寬鬆的布鞋,現在換上了皮子不太好又有點硬的皮鞋,腳總覺得有點悶得慌。
其他的鞋子沒有,蘇玲瓏就換上了這雙皮鞋,看了一眼鏡子,隨便把頭發盤起,不想多看一眼,等會直接做頭發再說。
蘇玲瓏因為把門反鎖,傭人進不來,等到推開了門,看到了一個穿著淡紫色旗袍的人出來,眼珠子都要凸了出來。
“太……太太?”到了後麵簡直是要破了音,她為眼前的太太震驚了,以前死都不肯穿這件旗袍,而且現在明顯不是參加晚宴就是外出做個推拿,居然穿了這套衣服?
“聲音小一些。”蘇玲瓏皺著眉頭,“叫著我頭疼。車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好了,太太,您這是要去哪兒?”傭人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