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齊晏從沒有受過如此的奇恥大辱, 被踹在地上,膝蓋猛地落下, 疼得一瞬間臉都沒有了血色。
如果這個聚會是他準備的, 說破天都不會同蘇玲瓏道歉, 一想到杜清微……
想著她談到泰斐爾的眉飛色舞, 眉眼之間淡淡的溫柔,她亮晶晶的眼。
顧齊晏的眼眶發紅,“我錯了。”聲音都有些沙啞。
蘇玲瓏走下了台階, 杜蘅芷沒有動,她作為顧齊晏的枕邊人,知道對方的驕傲。
他在自己的麵前, 總是很強硬很有骨氣, 現在是為誰折腰?
那個答案很早就在她的心中,一直不敢正視,如今終於敢說出口了,那就是杜清微。
看著跪在地上的顧齊晏,紅了眼眶,蘇玲瓏沒什麼好心疼的,反而是顧文正看到兒子的模樣,覺得有些頭疼,他可沒聽說哪家兒子留了洋, 母親都不認的。
“你到我書房裡,我同你說。”隻有這樣一個兒子,顧文正怒過之後也有些擔心他走岔了路, 就開口說道。
“兒子想要冷靜一下。”顧齊晏緩緩站起身子,看也不看一眼蘇玲瓏。
直接轉過身子,剛開始步履有些闌珊,到後麵越走越快,幾乎可以說是小跑著出去。
蘇玲瓏瞧著他的背影,對著顧文正說道,“讓他冷靜一下,也大了知道分寸了。老爺不用太過於擔心,明兒後兒再好好和他說。”
顧文正為官久了,在顧齊晏麵前都擺起了官架子,想到等會要是和兒子交談,說不定怒氣又上來,刺激的心臟痛,乾脆揮了揮手,“那就明天再說。”
再看了一眼樓上的杜蘅芷,一定是杜蘅芷想要那帖子,才攛掇蘇玲瓏,以至於鬨成這樣。
眼神裡有著淡淡的警告,才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至於說蘇玲瓏,原本是站在台階上,現在就直接再往樓上走。
杜蘅芷看著婆婆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竟有一種微妙之感,好像看到顧齊晏這樣,婆婆痛快極了,但是他不是她的兒子嗎?
蘇玲瓏瞧出了杜蘅芷的疑惑,和上次對顧文正解釋的簡單粗暴不一樣,蘇玲瓏慢慢說著顧齊晏如何傷著了她的心。
她的眼是淡褐色的,卸去了白日的妝容,看上去又像是以前的鄉下老太太,又和以前不太一樣,眼裡有些以前不會有的傷感。
劉芸的睫毛也是稀疏,蘇玲瓏剪破了魚油,天天塗著睫毛根,如今還不見長,仍是細細寥寥的,像是小破扇子。
如今這樣的兩柄小破扇子搖著,淡褐色的眼裡泛著些愁,像是秋雨裡的湖麵上橫著小舟。
“都說破四舊好,我尋思也不大好。男女關係都亂了套,母子倫常也是,全然沒有了規矩。”蘇玲瓏的眉頭皺著,歎了一口氣,“我是不敢指望他養老了,一顆心都偏在了那個小妖精的身上,算是指望不得他。”
隨著蘇玲瓏的話,杜蘅芷也想著自己的丈夫,那些他對著自己說過的冷言冷語,和婆婆的話像是雲煙一樣輕飄飄的合攏到了一起。
杜蘅芷握住了蘇玲瓏的手,婆婆的手心乾燥而又粗糙,是當年乾農活留下的痕跡。
“……我說杜清微是小婦養的有何不對?她也讀過書,難道不知道避嫌兩字怎麼寫?分明就是故意的。上次你嫂子止住你哥不讓你哥承諾,你還記得嗎?你替自己多想一想,隻怕你那個妹妹已經把心思都投給你嫂子了。”
到了最後,杜蘅芷聽到蘇玲瓏全然偏向了自己。
杜蘅芷的心裡頭有些發漲又發暖,“媽。”她輕輕地說道,“顧齊晏不孝順的地方,我來做。”
***
第二天一大早的申報娛樂版的內容很是勁爆,頭條就是已故梁閔成的遺孀梁太太和夢蝴蝶派的詩人顧齊晏夜晚幽會,上演羅密歐與朱麗葉。
上麵還配了一張偷拍的圖,注明是在梁閔成的院子裡拍的。
一個男人抱著女子,男人沒有露出臉,但是女人的臉完全露了出來,隔得有點遠,加上因為在報紙上,看得不大清楚,隻能夠看得出女人穿的是一套旗袍,手腕上懸著一串碧玉鐲。
大概是生怕彆人認不出來這是杜清微,還配了一張圖,是杜清微拍婚紗照時候的獨照,顯然是想要佐證這圖片中的女人是杜清微。
其實,就算是認不出杜清微,許多人都認得出這院子。
梁閔成和杜清微兩個人經常舉辦聚會,他們兩人的院子上過好幾次的報紙,加上明顯女主人的打扮,讓人就知道這是杜清微了。
雖然是新時代了,但是之前梁閔成和杜清微還是伉儷情深,怎麼轉眼杜清微就和顧齊晏抱了起來。
“不知羞恥,要是在村裡,這種女人都要被沉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