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症狀被他命名為:“對鴨臉盲”。
說到這裡,他補充道:“我總會想,我肯定不是世上唯一一個有這個毛病的人。”
客廳裡的所有聽眾沉默一刹,然後全部用自己的方式附和起來:沒毛病,雙鴨傍地走,安能分辨誰是誰?
愛德華繼續說起自己的回憶:
“麥克在哪?”年長的鴨子問。
“我來了,我來了……”
麥克從二樓順著樓梯扶手飛旋而下,還狼狽地抱著小嬰兒,“霍騰斯,不得不說你來的可真快……等等,你不是霍騰斯嘎?”
年長的鴨子微笑著說:“我是梅小姐,這是你妹妹想讓我送給你的禮物。”
她緩緩地走向麥克,從提包裡抽出一把紙扇,狠狠地抽了麥克鴨一耳光,打得鴨子像陀螺一樣原地旋轉。
對著旋轉的麥克鴨,她怒目而視,大聲斥責:“為了省錢,居然不給孩子買尿布,你是怎麼想到要犯這個蠢的?公鴨!”
麥克鴨被打出一圈繞著頭旋轉的小星星,踉踉蹌蹌地站不穩。
年輕的鴨子接過小嬰兒,用翅膀輕輕拍了拍小女嬰的後背,溫柔地說:“讓我抱著你,孩子,你爸爸可以繼續暈一會兒。哦,你好,麥克先生,我叫維勒。”
麥克沒法回答,愛德華躲進陰暗的角落裡,對他揮了揮剪刀手。
維勒立刻縮了縮脖子,似乎被閃著光的剪刀片嚇到了。
說話間,梅小姐若無其事地收起紙扇,輕輕撫了撫絲毫沒有皺起來的裙擺,禮貌地說:“這是你妹妹的原話和原動作,我全部如實轉達。”
因為梅小姐隻是送信人,麥克鴨被抽了還要向她道謝:“謝謝…”
“不客氣。”梅小姐心情不錯地說,“哦,你猜怎麼著?我會一些針線活。”
麥克鴨暈乎乎地向裡麵一指,虛弱地說:“羊駝在那裡。”
維勒大為吃驚,顧不上害怕地為嬰兒爭取權利:“麥克先生,彆告訴我你把孩子和羊駝一起養!?先生,這是很嚴肅的虐童,它可能給孩子帶來深遠的心理傷害。”麥克鴨狡辯道:“我沒有,我隻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女嬰突然對著維勒的側臉噴了一口醞釀已久的口水:“pu”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接著,像陪伴她的羊駝一樣,小嬰兒的口水無差彆地噴濺在每一隻鴨子的臉上,給了所有鴨一個“洗麵禮”。
“……直到兩歲那年,哢哢被一頭驢踹哭了,才改掉這個‘見到動物就噴口水’的壞習慣。”愛德華懷念地說。
大家很捧場地驚歎:“哇!”
雖然每個人都知道小孩子在成長期都會有一些“黑曆史”,沒想到卡喀亞的“幼兒黑曆史”竟如此……古怪。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很稀疏平常。
同樣是會說話的鴨子,梅小姐具備良好的教養。
被嬰兒噴了後,她也隻是再度端莊地拿出紙扇,有理有據地說:“子不教,父之過。”
麥克鴨理屈詞窮,隻好主動把臉湊過去,接受教訓:
“啪——!”
儘管對麥克的養育方式充滿異議,梅小姐和她的侄子依然留在城堡裡三天,教會一人一鴨如何薅羊毛,如何紡羊毛,如何織布,如何做衣服。
“這個過程一定很困難,很漫長吧。”蔡瑞安欽佩地說。
“倒是沒有,”愛德華很自然地回答,“我學手工比較快,三天後,哢哢就有衣服和尿布了。”
蔡瑞安:……這是什麼極強的動手能力!?
這時,阿爾弗雷德走進來,通知道:“我們的鄰居…亞當斯家的孩子們來了。”
星期三和帕斯利一前一後地走進來,禮貌地向大家問好,也暫時打斷了愛德華的講述。
帕斯利坐在達米安旁邊:“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回來了?”
“因為我忙著聽一些奇怪的事。”達米安回答,“這個男人在講哢哢的成長經曆。”
“哦…我喜歡,”星期三接著問,“他有沒有向你們說過如何最有效的殺死新生兒?”
達米安說:“沒有,恐怕哢哢的成長經曆要比我們……”
一時間,他卡在“幸福”和“安全”之間,緊緊地皺起眉:
卡喀亞的成長經曆,好像是比“在充滿殺戮和競爭的環境中生長”要好,但依然讓人忍不住發出“她能順利長大真不容易”的評價。
“沒有經曆過死亡的童年很不完整,”星期三沒有停下來,同情地說,“看來我們剛剛得知,哢哢有一個不完整的童年,殘缺,遺憾,她受到了冷落。”
帕斯利感動地對姐姐說:“這讓我想起,有一天,你從早餐開始,刺殺了我四十四次。”
星期三幽幽地說:“因為你躺在繈褓裡,如此弱小,越看越,讓人想緊緊掐住你的脖子,將你……”
提姆打斷他們危險的對話:“好的,星期三,我們都明白你的意思。我隻是想聽些彆的。呃……愛德華先生,你喝點什麼?”
愛德華看了看自己的剪刀手,正要拒絕,斷手從桌子底下爬出來,靈活地停在他麵前。
星期三說:“小東西可以幫你的忙,它很安靜,不會在喂你時多嘴多舌。但你不能告訴它任何秘密……”
她猛地湊近愛德華,烏黑的大眼珠直勾勾地和愛德華的雙眼對視:“它守不住。”
聽到這個評價,斷手頓時直挺挺地躺在桌子上,當場表演了個“心碎致死”。
被帕斯利和星期三打斷的回憶,又被愛德華撿起來,他繼續說下去:
解決了“布料危機”後,緊接著就是“食物”。
嬰兒必須吃有營養的東西,在梅小姐居住在城堡的期間,她的侄子維勒給他們露了一手,製作了許多好吃又營養的嬰兒輔食。
但是梅小姐完成教學離開後,他們必須自力更生。
當時,麥克順了順翅膀上的毛,如同一個人在做事前要挽起自己的衣袖,然後摩拳擦掌地進了廚房。
片刻後,廚房裡傳來了各種不祥的聲音:爆炸聲,轟鳴聲,詛咒聲,嘟囔聲……仿佛裡麵進行了一場殘酷且激烈的槍戰。
麥克鴨衝了出來,胸脯上的羽毛熊熊燃燒,不停地大喊:“我把自己點燃了!我把自己點燃了!I''monfire!…”
倒黴的鴨子,他大概沒想到今天他做的不是菜,而是大火燒烤他自己。
愛德華提議:“可以去鎮上買食物。”
麥克鴨用梅小姐留下的紙扇子扇著焦黑一片的胸膛,依然固執己見地說:“絕不。我要不花一分錢的養育這個孩子。”
頓了頓,他充滿探索精神地問:“你覺得,羊駝可以產奶給孩子喝嗎?”
麥克鴨走向那群羊駝,彬彬有禮地提問,羊駝們也做出了符合這種情況的回答——麥克鴨頂著口水回來了,連頭頂上的鴨毛都被羊駝的口水糊成硬邦邦的一大塊。
麥克鴨又叫了個後援,這回,出現在門外的是一隻粉紅色的豹子。
粉紅豹很風騷地靠著門框,一隻爪子撐著腦袋,眼皮一掀,豹尾變換著形狀彎曲,朝愛德華懶洋洋地拋了個媚眼。
麥克鴨急不可耐地將他推進廚房,催促道:“好了,彆賣弄了,有什麼本事快點使出來!”
於是,這隻粉紅豹在城堡裡作為廚師,住了好幾天……
正當愛德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向眾人回憶著卡喀亞幼年時的經曆時,在書房裡,在卡喀亞本人和麥克鴨之間,卻進行著另一番風格完全不同的對話。
“你的意思是……”卡喀亞瞠目結舌,大聲重複道,“你剛撿到我的時候,借著撫養我的名義,連續請了好幾波偵探住在城堡裡!但愛德華爸爸一直不知道,因為他一直以為‘鴨子偵探’梅小姐隻是普通的紡織女工,偵探粉紅豹也隻是普通的廚師,還有後來的……你太狡猾了!”
“嘿,我也不想這樣一輪一輪地往城堡裡請偵探!”麥克鴨氣呼呼地說,“你知道我有多受不了那些風格迥異的偵探們嗎?但是沒辦法,你爸爸學東西太快了,這些偵探沒住幾天,就失去了繼續留在城堡裡的理由。”
他驕傲地挺起鴨胸:“但隻有我,隻有我因為你,可以一直留在城堡裡。”
卡喀亞被噎住了,乾巴巴地說:“我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原來這就是麥克鴨收養她的原因。
“你明白的,小丫頭,”麥克鴨說,“這叫做‘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