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國,十月中旬,棋社內已經開始準備著萬聖節。
從農場采購巨大南瓜,依照往年的習慣,組織著大人小孩一塊雕刻南瓜,做南瓜燈;買好迎接孩子們的糖果,在棋社園區內,將各種裝飾品掛在門、窗上。
十月二十八當天。
Lily作為路易斯的營養師,已經開始琢磨著萬聖節那天要給路易斯做點什麼美食。
“理查德,你幫我看看,南瓜餡餅、焦糖蘋果……”Lily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覺得還不夠,“還有什麼適合Louis吃的?”
理查德:“他最近是不是又過敏了?”
Lily說起這件事,就很鬱悶:“乳糖不耐受,過敏這事真是說不準,原來喝得還好好的,就突然前兩天過敏。”
“醫生說慢慢來,一點點耐受吧。”
亞裔人種乳糖不耐受的概率比其他人種要高上不少。不知道是從小飲食習慣影響,還是基因自帶,總之,路易斯在今年,忽然就乳糖不耐受了。
好在這種情況可以通過飲食慢慢調節,有些人一生中乳糖不耐受的次數很多,靠著少量補充,慢慢調節,就能夠緩解不適,最後達成耐受。
Lily說著說著,禁不住憐愛地失笑一瞬:“Louis喝不了牛奶,補充鈣質又得從彆的飲食上添……”
關於路易斯的飲食,兩個棋社大人又討論一波。
因為討論的地點在路易斯獨住的小彆墅,他們說話時,就看到少年從房間走出來。
一雙黑眸,睫毛耷拉,神情不算非常愉快,看到他們時,勉強露出一個笑來。
“喝水?”
路易斯點了下頭,去直飲水下接了一杯水,他喝著的時候,很粗心,明顯是想著心事,一個不注意,濕漉漉地喝到領口。
Lily和理查德對視一眼,浮起一絲擔憂。
“嘿,Louis,你今天的練習怎麼樣?”理查德問。
他就瞧著路易斯猶豫一會,搖頭又點頭:“練習了半小時,有點累了,不想繼續。”
理查德越來越擔心。
他知道路易斯平時的訓練頻率,一天至少有三到四個小時耗費在棋盤上,與棋社成員對弈、與青年棋手線上對弈等等。他有事尋他,總能看到他蹙著眉頭,安靜地看著棋盤,腦中風暴,為破局想出奇招。
理查德:“怎麼了?”
他直接開問。
“……”
少年的臉色極其蒼白,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極力鎮定下來,“有個朋友進醫院了。”
“我很擔心。”
Lily看到他的眼角是泛紅的——要說是不是為了朋友進醫院掉眼淚,她不能肯定。但一起生活多年,Lily知道路易斯在心情焦慮、身體不適時,精神狀態就很是不佳。
她:“是哪個朋友?”
理查德和她下意識以為是路易斯在A國內的朋友——不怪他們這麼想,路易斯的社交圈基本在A國,同校同學、青年棋手等等。
一小瞬的沉默。
他低垂眉眼,烏黑濃睫在室內白熾燈下,印下淺淺的陰翳。
“她在華夏……”
一個“她”。一個“華夏”。
兩個大人立刻就知道他在說誰了。
Lily呆住,理查德亦然,他們心中忐忑不已,過了幾秒鐘,Lily很輕柔詢問:“嚴重嗎?”
“嗯。”
“要去看望她嗎?”
理查德皺眉,他看了下時間,打開航班,得到路易斯一個搖頭:“這周有萬聖節,我答應皮娜她們一塊去玩的。”
皮娜等人是棋社今年剛收進的小朋友,年齡不過五六歲,天真可愛。路易斯和孩子們玩的很好,還約定好萬聖節那天喬裝打扮去鄰居家要糖。
做好約定,不好違約。
路易斯這麼說,理查德也就暫歇了買機票的動作。
但是,下一刻,理查德聽到路易斯語氣輕柔說:“萬聖節後,我想去華夏一趟。”
Lily看著路易斯,發覺他的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焦慮,她心臟刺痛地疼了下,立刻答應下來。
直到路易斯捧著水杯,怏怏不樂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兩個大人又看了彼此一眼。
Lily苦笑:“難怪這幾天他提不起興致,我還以為是因為過敏身上不適……居然也沒想著多問幾句。”
理查德:“他喜歡的女孩生病了……不知道嚴不嚴重,我瞧他這副樣子,像是挺嚴重。”
如果隻是簡單的小毛病,路易斯絕不可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們心中有了猜論。
當天,理查德就聯係了棋社老板,簡單複述了路易斯準備在萬聖節,即十一月一號後,去往華夏的打算。
A國時區較華夏遲了數個小時。
十一月一號,正好卡在夏令時最後幾天,按照時差公式來算,十一月二號坐飛機,到達華夏,是當地時間的十一月三號傍晚。
老板知悉情況,也同意了購票去華夏的計劃。
理查德說明了具體情況,剩下的就是這對養父子間要私下聊的事了。
翌日,棋社老板特意來路易斯獨住的小彆墅,兩人談了談關於這件事的態度。
名義上的“棋社老板”,法律意義上的“養父”。
路易斯在棋社中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從小到大不缺吃穿,他在良好的物質條件中長大,長輩們寬容,同齡人們友愛……
就這樣,將【路易斯】寵得有點嬌。少年甚至還不到華夏的法定成年年齡,按照A國當地州的年齡,甚至是喝酒違法的小孩。
平日裡,大家都把他當做小朋友看待。
養父溫和地詢問了路易斯,關於那個華夏女孩的事。
他本來沒以為能從路易斯口中得到什麼很有用的信息——養父也算是看著路易斯長大,很了解他,知道他從沒談過戀愛,又天然有著亞裔人的羞怯、斯文,在大人問起他喜歡的人是誰時,總是不情不願。
此前,甚至還特彆認真地要求他們不再過問——“我的私事,我會處理好的”,路易斯是這樣說的。
但這一場對話中,他窺見了路易斯的幾分脆弱和坦誠。
關於那個他喜歡的華夏女孩。
“我想,大學交換去華夏讀書。”少年一邊說,一邊焦慮咬著手指關節,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的綠植,遠遠窗外,有正在暴曬的南瓜,圓溜溜、橙黃色,燦爛濃鬱的色彩,跳躍在人類的視野中。”
“這件事我已經找人問了,放心,明年春季開學,你應該就能去華夏。”
棋社老板當然還是有點舍不得路易斯。
不過,孩子大了,總要展翅飛。
“除了這些外,還有什麼嗎?”
路易斯很緩慢地眨了下眼。
他的睫毛、眉毛是漆黑的,和A國人微黃、微棕的體毛不一樣。
就像是從東方畫卷裡,用水墨畫出的清俊少年,長得好看、俊氣,一雙眼會說話般,水潤潤,濕漉漉。
尤其是在情緒沮喪之時。
“她有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