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誰跟你是兄弟了?”蔣晉惡狠狠的說, “你不過是把我當你身邊給你辦事的一條狗,你尊重過我嗎?這樣叫兄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蔣晉小人得誌的笑著,“怎麼, 跪還是不跪?”
“滾!”
陸向榮憤怒的掛斷電話,接著繼續打。
打來打來, 始終隻有三種人。
一種就是蔣晉這種落井下石的, 一種就是汪集雨這種還留有幾分情麵但不借錢的。
最後一種就是拒不接電話的。
陸向榮一直打電話打到最後以前的室友,倒是有一兩個說如果以後缺錢可以支援一些。
陸向榮想了想算了, 他們能支援的幾千上萬真的杯水車薪,沒什麼用。
這年頭隻要是願意借錢的,都是真朋友了。
陸向榮一一道了謝,終於死了心開始找工作。
陸向晚找工作也不順利,她一上午都在瀏覽招聘網站,仔細看下來, 突然發覺自己能做的工作不多。
她雖然上的名牌大學,但是是藝術生保送,學的是繪畫。
繪畫在實際的工作中能找的工作就比較有限, 加上她本來畫的就不怎麼樣,畢業後也沒工作過,學過的也都忘了。
而且年齡也很尷尬, 27了。
不上不下的年齡,她就是在網上和hr溝通,人家都要問她結過婚嗎, 有生孩子的計劃嗎?
她說了自己因為無法懷孕,老公出軌離婚,對方表達了一下遺憾就沒有下文了。
27,不年輕了,也不是應屆畢業生,沒有任何工作經驗,所學過的知識全都忘光了,連自己會做什麼都不知道,一連幾天投出去的簡曆,給hr發出去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生活殘忍的一麵毫無保留的展開在她的眼前。
陸向榮年輕一些,可是他學的專業就更尷尬了,工商管理。
誰會放心把一個公司交給了一個毛頭小子管理?
讓你管理,能壓得住下麵的老資格員工,能服眾嗎?
要麼就去做市場專員,說白了就是銷售。
要麼去金融公司做投資專員,說白了還是銷售。
找了一周,兩個人都心灰意冷了,工資要求從十萬降低到了五萬,到了兩萬,到了一萬,現在幾千一個月都行。
晚飯的餐桌上,兩個人低著頭吃飯一句話都不說。
“怎麼不說話?”陸澤打破了沉默。
陸向晚眼睛紅紅的,心裡很難受,從來沒有哪一刻她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沒用過。
陸向榮也是,他很內疚,明明爸花了那麼多錢培養他,他以前在公司也是如魚得水,管理一個上千億市值的公司都很順利,可是一旦離開,他好像什麼都不是。
“既然都不說,我就替你們說吧。”陸澤放下筷子,“你們心氣都高,覺得自己以前很厲害,現在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了。”
“爸~”兩個人一同說道:“對不起。”
“還知道對不起?”陸澤言詞鋒利,“陸向榮,你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想脫離家族獨立發展了,這麼好一個機會,一周了,怎麼沒發展出什麼看看?”
陸向榮頭埋的更低了。
“你以前在公司管理的好,那是因為下麵有經理,總監,技術骨乾給你扶著,憑你自己能乾得了嗎?”
陸澤說罷,又看向陸向晚,“你也是,聯姻當著少奶奶,錢沒少拿,享受著家族的福音,給公司帶來過任何利益嗎?整天腦子裡就是情情愛愛……”
“可是我愛他啊,我控製不住,我有什麼辦法?”陸向晚大叫。
陸向榮死死的抓著手裡的筷子。
陸澤反問道:“既然為了愛情什麼都可以不要,那你就為你的愛情繼續吃糠咽菜吧。”
陸向榮啪的一聲扔了筷子,站起來,奪門而出。
陸澤沒追,陸向榮的八百歐元已經換成人民幣讓他拿在手裡了,沒有錢,陸向榮哪兒也去不了。
讓他一個人靜靜也好。
陸向榮站在馬路上,本來要伸手打車的,可以一摸兜裡就剩五十了,乾脆沿著街道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
他們租住的房子是老小區,走過兩條街,就是繁華的商業街。
車水馬龍,燈花炫目。
曾經他也是這些星輝中的一員,可是現在什麼都不是了。
他沒辦法反駁自己父親的話,因為說的是事實。
更可笑的是,有錢的時候,無時無刻他想的不是沈良宜,可是現在除了前三天,那三天後,他一刻都沒有想過。
愛情啊,真的是很奢侈的東西。
他每天想的都是溫飽,是如何找工作。
如果再找不到工作,他就要坐吃山空,到時候會沒地方住,沒被趕出來,會流落街頭,會吃不起飯。
甚至,現在是盛夏,再過不久就是秋天了,秋天過後就是冬天了。
他們能帶走的衣服隻有那麼幾套夏天的,秋冬怎麼辦?
他本能的想抽煙,又壓住了手,一包煙也是要錢的。
他想去找沈良宜,可是連去沈良宜身邊的車費都沒有,他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沈良宜,卻沒有勇氣。
他感覺這幾天神經都緊緊的繃著,快要潰崩了。
陸向榮在外麵吹了很久的風,在深夜才回到家,客廳裡的燈沒熄。
陸向晚坐在那個曾經她連碰都不願意碰一下的禿嚕皮的沙發。
陸向晚看到陸向榮回來了,指著茶幾上的飯菜說,“爸給你留的,他說你應該沒吃飽。”
“嗯。”陸向榮坐下慢慢的吃了起來。
陸向晚再次開口道:“爸說,他找到工作了。”
陸向榮赫然抬頭,訥訥的問,“找到工作了?”
“嗯。”陸向晚努力的想笑一笑,可是感覺自己笑的好難看,“在一家cbd的公司。”
“當經理?”
“當保安。”
陸向晚道:“一個月四千五,扣除五險一金,差不多四千吧。”
沉默,很深的沉默。
長久的緊繃和壓抑在這一刻真的崩潰了。
陸向榮趴在茶幾上咬牙哭著。
他的父親啊。
曾經那麼榮耀,掌管著千億的市值,出門前呼後擁,多得是人巴結他。
現在是一家公司最底層的保安。
都是他們害的家業沒了,是他們為了一己之私不斷的作死,才會把公司逼上絕路。
陸向晚忍住了眼淚,她目光空洞的看著麵前的弟弟。
以前這個男人,她恨過。
為了一個沈良宜,對自己的親姐姐毫不留情,為了保護沈良宜,多次破壞她的計劃。
可是這一刻,那恨突然沒了。
因為這條破敗的小舟,他們三個綁在了一起。
現在她恨東方爵,為什麼要那麼狠,倒地他們曾是夫妻啊,她傷沈良宜一分,他就要傷她十分。
可是她最恨的還是自己。
她坐在安靜的客廳中想了很多,想起了那次爸拿著公司最大的一個項目逼東方爵向她低頭,逼東方爵趕走沈良宜。
那是她是暢快的,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以前覺得愛情沒了,那簡直是天崩地裂,現在連飯都吃不起了,才發現生活才更可怕。
爸他不該去當保安的。
如果沒有他們兩個不孝子女,爸還好好的當著他的董事長,安享晚年。
那裡用得著五十多歲了,還風裡來雨裡去的給人看門?
愛情那比得了那個那麼疼愛他們,什麼都滿足他們的父親?
男人又怎麼可能重的過家人和公司?
可惜現在醒悟的太晚了。
第二天,陸向晚和陸向榮再一次放低了自己的要求。
半個月後,陸向晚終於在一間二手奢侈品店找到了一個店員的工作,底薪六千加提成。
陸向榮在一家中小型的投資公司當投資顧問,底薪四千五加提成。
兩個人還特意買了幾瓶啤酒回家慶祝。
陸澤看著開心的兩個人,笑了笑,沒向他們在此時此刻揭露生活更殘忍的一麵。
清晨,陸澤六點過出發去co-rinsing上班,當然是當保安,隻不過董事長仍舊是他。
他雇傭了一個職業經理人當總裁,隻引導公司的前進方針,具體的操作讓職業經理人去做。
陸向晚和陸向榮也換好了衣服在七點出發。
兩個人先做公交到了地鐵站,然後在刷卡做地鐵,上班高峰期的地鐵,人擠人能擠死人。
雖然地鐵不準吃東西,但是不少人都是帶著早飯上的地鐵,那味道更彆提了。
陸向晚和陸向榮在地鐵上被擠的一動不能動。
好不容易一個小時候下了地鐵,兩個人又分彆轉車去自己的公司。
這麼一折騰一下,早上進公司人都乏了。
陸向晚還好一點,她隻是二手奢侈品的店員,沒客人的時候可以稍微放鬆一點,隻需要負責整理奢侈品店裡的包包就好了。
陸向榮所在的投資公司是高強度快節奏的公司,進公司就被hr發了入職表,填完,上司就直接給了他一疊客戶資料表和電話,以及開口的話術,就讓陸向榮直接開始聯係顧客。
公司經營的產品主要是股票,黃金,白銀,期貨。
陸向榮所在的組主要負責黃金和白銀這兩個貴金屬。
黃金是倫敦金,白銀走上交所。
陸向榮一上午所有時間全部耗費在了電話溝通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顧客接到推銷電話會在十秒鐘之內掛掉,剩下那百分之零點零一的有興趣的顧客,會在介紹後說考慮考慮,考慮著考慮著就沒消息了。
中等公司不像小公司,幾千塊的小投資顧客也接。
陸向榮所在的公司,起始投資額最低要求十萬,這一個門檻就會刷掉大部分的人。
陸向榮原本也是一個少爺啊,從來都是彆人求他,哪有他求彆人的份?
一個兩個電話的掛斷,讓陸向榮的自尊心十分難受,同時也磨滅了他的滿腔鬥誌。
隔壁工位的李向明是個老員工了,對陸向榮的狀態十分了解,眼看吃飯了,陸向榮沒有動作,李向明安慰道:“每個人開第一個單都是最難的,等你以後開單了,顧客帶顧客就簡單很多了。彆想了,先吃飯吧。”
“嗯,謝謝李哥。”陸向榮點了點頭,拖著疲乏的身子跟著李向明出去吃飯。
公司提成高,但是是不包食宿的,陸向榮跟著李向明去吃飯,吃的自然是老員工常去的餐廳,大家都是aa的,一算下來一頓飯要四十五。
陸向榮吃的肉疼。
陸向晚那邊也是一樣,一頓午飯在商場隨便點一碗麵就二十多了,不僅肉疼,還肝疼。
這家二手奢侈品店並不大總共就三個員工,一個負責收銀,一個鑒定師,還有一個就是陸向晚是導購。
吃飯時,三個員工聊天,陸向晚才知道這家二手奢侈品店經營的並不好,顧客很少,提成就沒多少了,兩個老員工都很擔心自己什麼時候失業了。
剛上班就要擔心失業也是沒誰了,陸向晚自嘲的笑了笑。
而另一邊陸澤就過的很舒服了。
公司剛開起來,業務還沒正式開展,員工還在招募中,非常清閒,他又是董事長,想吃啥吃啥,過的極其舒坦。
晚上兩個人疲憊在七點後回來了,累的半死,一回來就躺床上了。
醒來,兩人才想起陸澤今天要值夜班趕緊自己下了碗掛麵湊合胡亂吃了。
吃完飯,兩個人麵麵相覷,腦門上都寫著幾個字:明天怎麼辦?
沒有答案,隻能堅持。
陸向晚和陸向榮又給陸澤熱上了飯,這才回房休息。
另一邊,東方爵和沈良宜以及兒子東方蜀過了一段十分甜膩的家庭生活之後,突然覺得人生有點安靜。
好像很久沒有人給他找事兒了。
於是,東方爵派了自己的秘書去調查一下看看陸家兩兄妹是不是又憋著一肚子壞水想使什麼毒計。
然後收到了陸向晚和陸向榮工作的照片。
照片中,陸向晚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黑色的員工製服套裙,腳上的高跟鞋滿是傷痕,一點也不像過去的她那麼精致,眉目之間滿是疲憊。
陸向榮也是差不多,西裝革履卻滿身落寞。
早九晚五的工作,為了不吃到七點就出門,晚上七點過才到家。
人擠人的地鐵和公交車上一點精神氣都沒有。
東方爵很想罵一句活該,可是罵不出來。
照片中的人,在很久以前,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好友。
以前的陸向晚,連裙子上的一點褶皺都不能容忍,從來隻用最新款。
現在彆說衣服的褶皺了,絲襪上有破洞都不在乎。
東方爵突然生出一絲心疼的感覺。
他自嘲的抿了抿冰冷的薄唇,像這種惡意算計良宜,下藥想毀掉良宜清白,逼走良宜的女人有什麼好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