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榮抓著手機, 獨自來到外麵, 拿起手機翻出了沈良宜的電話。
猶豫再三還是撥通了電話,很快,電話接通了。
沈良宜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出來,“喂?請問是誰?”
剛聽到熟悉的聲音,陸向榮再次手忙腳亂的把電話掛斷了。
他還是做不到。
陸向榮渾渾噩噩的又過了幾天, 心裡抱著僥幸, 或許再拖一拖, 或許可以和債主再談一談。
也許,他們可以允許他慢慢還。
可是,他晚上加班後回家的一幕再次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家裡的東西被砸了。
沙發, 桌子,碗筷,二手冰箱。
牆上用紅色油漆寫著大大的還錢兩個字。
陸向榮著急的跑到屋裡,陸澤抱著陸向晚在安慰, 陸向晚臉色蒼白, 渾身發抖, 顯然嚇壞了。
見到兩個人都沒事, 陸向榮才鬆了一口氣。
陸向晚嘴唇發白發抖的說道:“剛才來了一群人, 瘋了一樣的進門就砸東西,我和爸躲在房間裡不敢出去。弟, 你借到錢了嗎?”
陸向榮死死的捏著拳頭,渾身都在發抖。
陸澤看了他一眼,說道:“先收拾收拾東西, 吃晚飯,什麼事情都沒吃飯重要。”
“嗯。”
陸向晚點點頭,起來跟著陸澤出去做飯。
陸向榮偷偷的從門口跑了,他一口氣跑了很遠很遠,直到精疲力竭,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瘋了一般的嘶吼,仿佛想將胸腔中所有的煩悶都喊出來。
發泄夠了,陸向榮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沈良宜的電話。
還是同樣熟悉的聲音。
“喂,請問是誰?”
陸向榮張張了嘴,喉嚨一片乾澀,“是我。”
沈良宜愣了愣,“阿榮?”
“嗯,是我。”
“有什麼事嗎?”
“那個……”陸向榮咬了咬牙,“我以前不是幫你母親墊付了手術費嗎?那個錢,你能不能……”
“阿榮,你遇到難處了,是嗎?”沈良宜擔憂的問道。
陸向榮拳頭捏的更緊了,青筋暴裂。
“是。”
終於,他壓著聲音應道。
“要多少?”
“不用可憐我,把當初我墊付的錢還我就行了。”
但凡是個男人都忍不了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所可憐。
那是對自尊心嚴重的□□。
“那我怎麼給你?”
“我把賬號發給你。”
陸向榮急急的說了一句就要掛斷電話,沈良宜急忙說道:“阿榮,你在哪裡?我想見見你。”
“不用了。”
陸向榮冷冷的說了一句,直接掛斷了電話。
沈良宜看著手機上陌生的電話號碼發了好久的呆。
那個高高在上,雍容華貴,優雅如風的男人,竟然會跟她低頭。
沈良宜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起了當初留學時,陸向榮對她的照顧。
想起了咖啡廳打工,客人對她動手動腳時,陸向榮幫她揍了那個客人。
想起了回國後,他多次的安慰和體貼。
……
自責和內疚深深的折磨著她。
如果當初不是她,陸家也不會破產。
可是,她不能不幫阿爵啊,難道她要眼睜睜的看著阿爵破產嗎?
人都是護短的,都是偏向自己所愛之人的。
沈良宜很難受,長歎了一口氣,開始清點自己有多少錢。
當初她媽媽在街上昏倒,是陸向榮發現把媽媽送到了醫院,還墊付了所有的醫藥費和後續的手術費,總共五十多萬。
沈良宜算了又算,五張儲蓄卡加起來,她所有的錢也隻有三十多萬。
當初結婚的彩禮全部都給了沈父沈母。
這三十多萬,還是她自己存下的。
東方爵給她的都是黑卡,雖然可以隨便刷,但是取不出來錢。
她想要錢,隻能去找東方爵要。
可是雖說沈良宜很久沒工作的,外出購物吃喝都是刷的東方爵的卡,可是她骨子裡還是認為自己是新時代獨立女性的。
她還是想依靠自己解決遇到的問題。
例如,現在的問題,陸向榮的五十萬。
沈良宜先把三十多萬轉到了一張卡上,又打電話回家裡要錢,沈母不鹹不淡的說道:“不好意思啊,良宜,錢都買房了,家裡確實沒多餘的錢了。”
“這樣啊……”
沈良宜無奈,又打電話給自己以前的朋友,東拚西湊,湊夠了二十多萬放在了一張卡上。
這樣一忙就是一天。
第二天快中午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換上了許久未穿的小羊皮高跟鞋,找陸向榮的朋友詢問了地址後來到了陸向榮的公司樓下,打電話給陸向榮,約他在大廈下麵的咖啡廳見麵。
半小時後,陸向榮下來了。
他特意重新洗了臉,刮了胡子過來,可是一看到沈良宜眼底的憐憫,他腳下就恨不得立刻逃走。
“阿榮,沈良宜柔柔的叫了一聲。”
陸向榮尷尬的在她對麵坐下。
沈良宜不由自主的打量著陸向榮,看到他穿著不合身的西服,眼下烏青,皮膚蠟黃,眼睛澀澀的,那個天之驕子一般的男人因為她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沈良宜拿出卡遞給陸向榮,“這裡麵有五十多萬,是你以前替我媽媽墊付的錢,密碼是我生日。”
“嗯。”陸向榮將卡收起來,“既然錢我已經拿到了,我還要上班就先走了。”
“阿榮,你就那麼不想看到我嗎?”
沈良宜叫住她,柔柔弱弱的說道:“你是不是在記恨我?記恨我當初把你騙走,讓陸家破產?”
陸向榮咬了咬牙又坐下,“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問你,沈良宜,我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沈良宜搖頭。
“我有綁架過你,傷害過你嗎?”
沈良宜繼續搖頭。
“你幫著東方爵算計我的時候,難道心裡就沒有一點點的猶豫嗎?”陸向榮質問道:“從陸家破產到現在,你從來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沒有問過我一句過的好不好,沈良宜,你的心呢?”
“你在怨我?”
沈良宜震驚的看著他。
雖然她心裡也覺得自己做的有失妥帖,雖然她也有過自責內疚的時候,雖然是她在問陸向榮是不是在記恨她。
可是,她想聽到的答案不是這樣的。
她想聽他說沒關係,不是她的錯,那是他和東方爵之間的事。
沈良宜眼眶紅紅的,“我以為你還是那個溫柔,善解人意的阿榮。”
“那真是對不起,讓你失望了。”陸向榮冷漠的說道:“現在的我落魄,無能,又窮,沒有力氣和心胸去過去的一切既往不咎。”
“阿榮,對不起,是我害你變成這樣,那我要怎麼做能讓你原諒我?”
“你想讓我原諒你?那好啊,把陸家的家業還一半回來,東方爵那麼愛你,會答應你的是不是?”
陸向榮在羞恥和無能的憤怒中將一切都發泄了出來,大概是壓抑的久了,他看著沈良宜那一臉錯愕和痛苦的表情,竟然隱隱的有幾分變態的快感。
他本來不想讓沈良宜看到他如此窘迫和難看的一麵,可是情緒由不得自己,一旦裂了一道口子,一切怨恨就像決堤一樣傾瀉而出。
等理智恢複,事情已經到如此地步了。
兩人之間死一般的沉默。
陸向榮看了看時間,起身說道:“我要回去上班了。”
“阿榮,你這麼怪我。”沈良宜捂著臉幽幽的哭了,“我也不想的,我沒想過會變成這樣,真的……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畢竟是還深愛的女人,看著沈良宜痛哭的樣子,陸向榮自己也很難受。
他走上前抱了抱她,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最後一次了。
他恐怕以後都不能在麵對沈良宜了。
因為隻要一看到她就會想起陸家的覆滅,就會想起現在這個將自尊踩在腳底下窘迫可憐而又可悲的自己。
“保重。”
陸向榮向告彆一樣的說道,轉身大步離開。
沈良宜愣了愣,眼淚再一次洶湧而出。
突然,她身上罩上了一件寬大的西服外套,她一抬頭麵對的是東方爵鐵青著的臉。
“阿爵?”
她訥訥的問,“你怎麼在這裡?”
“怎麼?不希望我在這裡?嫌我耽誤你們老情人相會了?”
“阿爵,你在說什麼?”沈良宜一邊痛苦的搖頭,一邊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樣?”東方爵抓住她的肩膀,憤怒的將她帶離座位,“你覺得他過的不好,可憐他,到處借錢給他周轉?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心裡還放不下他?”
東方爵的不信任刺痛了沈良宜的心,她拚命的掙紮想要推開他,“那你呢?你難道沒有對陸向晚念念不忘?你整天抱著手機,看的難道不是陸向晚嗎?”
“我那是為了報複她,你呢?你給陸向榮送錢,下一步是什麼,是不是把自己送給他?”
“你!不可理喻!”
東方爵惡狠狠的把沈良宜塞進車裡,冷酷的命令道:“小劉開車。”
“不許開,我不要跟你走,你這個惡魔,你根本不相信我,你隻會懷疑我!”
“不跟我走,你要跟誰走?陸向榮嗎?”
東方爵聽到沈良宜鬨性子的話更來氣了,他掐住沈良宜的脖子,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沈良宜,我告訴你,你隻要一天是我東方爵的女人就永遠都是,彆想逃離我,一輩子都不可能!”
東方爵盛怒之下,毫無理智,掐的特彆狠,沈良宜隻能掙紮,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半個多小時後,回到了彆墅,東方爵直接將沈良宜關進了房間,派人看著,不準她出房門一步。
他打電話給秘書,霸道的命令,“立刻聯絡陸向榮的公司,把陸向榮開了,讓他今天就滾!”
做完了這一切,東方爵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根雪茄,心裡的煩悶這才少了一大半。
王秘書立刻著手去辦,心裡卻在瘋狂吐槽。
什麼玩意兒!
又來這套。
上次才害他被奢侈品鑒定師培訓中心罵過。
這東方爵,當總裁當了幾年,真以為全天下都是他的公司了?
過了一會兒,王秘書接通了陸向榮所在公司的電話,直接點名要見最高負責人。
然後電話接到了陸澤這裡。
當時為了抱住陸向榮,陸澤接收了超過三分之二的股份,也就是鎖陸向榮的公司已經事實上歸屬於co-rising了。
王秘書開口說道:“我是宏偉集團總裁秘書王東鐸,請問您是飛躍負責人嗎?”
“嗯。”陸澤漫不經心的應著。
王秘書硬著頭皮說道:“我們總裁想開除你們公司手底下的一個小業務員,價格隨你開。”
“十億。”陸澤好笑的直接開價。
真當自己是世界總統了?
還價格隨便開?
王秘書也很詫異,聽到這樣的話他心裡竟然不惱,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也覺得東方爵此舉簡直傻逼到了極點。
不過王秘書仍舊十分有職業操守的說道:“這位先生,我們東方總裁是認真的,一個小業務員而已,何必為了他和我們宏偉做對呢?”
“就是和你們東方總裁做對又如何?”陸澤反問道:“你們宏偉做的是零售業務,我做的是金融,知道什麼是金融嗎?怎麼?你們東方總裁還能控製連華爾街都操縱不了的白銀黃金市場?
替我帶兩句話給你們的東方總裁,往上爬的時候對其他人客氣點,因為下來的時候你還會遇見他們。這個天下不是他東方家的,東方家再有錢,那錢也是銀行的,什麼時候資金鏈斷了,小心死無葬身之地。”
“這位先生……”
嘟嘟嘟……
王秘書無奈,但是也能理解對方的憤怒。
總裁提出這種要求擺明了就是看不起彆人,覺得彆人是一家小金融公司。
金融市場瞬息萬變,轉眼就可能灰飛煙滅。
可是彆忘了,傳統市場看著穩定,倒的時候都是一片一片倒的。
資金鏈全靠銀行貸款周轉。
唉……
王秘書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把陸澤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了東方爵。
東方爵坐在沙發上,左腿搭在右腿上,聽完陸澤的話,不怒反笑,“夏天結束了,秋天,天涼了,讓飛躍破產吧。”
王秘書:“……”
就算身為總裁秘書,他還是想說一句,傻逼……
飛躍確實隻是一個中型的投資理財金融公司,體量上完全無法和東方家的產業相提並論。
東方爵很快在飛躍隔壁租了辦公樓新開了一家投資理財公司飛翔,門口就張貼有保本付息百分之二十五的投資項目。
陸澤得知了,薄唇輕啟,“傻逼。”
說完,陸澤以職業總裁的名義直接投了一億進去,然後又聯絡了好幾個大款。
有錢嘛,不賺白不賺。
而且,東方爵下的命令是隻要是飛躍的顧客全都接收,所以陸澤的投資提報審查都沒審查就直接通過了。
這一招很有效,很快,飛躍的顧客就陸陸續續被東方爵搶走了。
東方爵還很清閒的特意來到飛翔坐鎮了幾天,特意讓陸向榮看見,恨的業績直線下滑的陸向榮牙癢癢。
緊接著,東方爵的報複還沒有停止。
他又強迫性的帶著沈良宜帶著一後備箱的包包來到了陸向晚所在的店,高調的要賣二手包。
陸向晚職業假笑接過了包,拿到一旁鑒定。
東方爵瞥了她一眼,嘴角含笑的讓沈良宜坐在他的大腿上,“良宜,這些包都舊了,賣了我給你買新的限量款,好嗎?”
陸向晚:“……”
傻逼。
沈良宜本來還在和他鬨脾氣,昨天晚上兩個人床頭吵架床尾和了。
她嬌羞的窩在東方爵懷裡點頭。
半個小時後,陸向晚和安好拿著鑒定結束的包走了過來,“東方先生,已經鑒定結束,全部是正品,請問您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東方爵嘲諷的看著陸向晚,“包自身的價值不重要,這些包都是以前某個毫無廉恥的女人用過的,看著都惡心。”
沈良宜責備的嗔了東方爵一眼,雖說她也挺恨陸向晚的,可是這麼對一個女孩子總歸不好。
她歉意的看著陸向晚,“陸小姐,對不起,阿爵他不是有意羞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