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們隊伍的打野是張賢。”尤禾說,“我看過很多比賽錄像,他其實分了很多資源,但是也沒有打出什麼效果吧?你放心,我拿不了那麼多資源,也可以打出更好的效果。”
彆的她不好說,但秒個張賢不是輕輕鬆鬆?
尤禾頓了頓,看向周偉。
“至於你,其實你傷害轉換率一直都不錯的,我說,大家都願意相信你了,至少你自己也要相信一下自己的實力吧?”
實力嗎?
周偉從來沒想過實力這個詞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從加入LPL開始,他就沒有覺得自己是實力派選手,第一年打得就很一般,結果第二年就碰到了賀洲,直接開始起飛。
所以在周偉的認知裡,自己一直都隻是Desire這個選手的陪襯而已。
周偉自己沒應。
但其他人是應了,就連教練都說:“其實這個思路是對的,我們是應該這麼打,之前周偉拿到的資源分配是少了點,既然尤禾也願意分出這個資源,可以這麼打一打。”
鐘一也說:“我們一直都是圍繞下路的打法,周偉你沒發現,你自己打團的時候其實很少死嗎?”
盧子明:“是的,尤禾說得沒錯,你不要輕視自己。”
周偉覺得自己一個一百六十斤的大胖子這輩子沒這麼脆弱過,他突然有點感動,歎氣:“我一直覺得,我死不了還是因為對麵沒把我放在眼裡啊,畢竟這麼菜的AD,沒有去秒的必要。”
賀洲看似冷淡地睨了他一眼:“你自己看下賽季數據,這團隊傷害不是你打的還是我打的?”
誰不想拿更好的資源呢!
他之前就是覺得自己不配而已,但大家這麼一說,周偉覺得有點道理——
“謝謝禾姐!我會好好打的!”
尤禾笑了:“好了,這麼客氣,都是為了贏比賽。”
…
迎接第一場正式比賽之前,ED進行了資源的微小調整,訓練的時候專門給周偉傾斜了一下資源。
他表現得還不錯。
就用這個狀態去打第一場比賽,肯定是沒什麼問題的。
一切順利,隻是比賽前的最後一天晚上,尤禾難得失眠了,她這個睡眠質量也能失眠確實難得。
比賽是在下午四點。
他們大概吃過午飯以後就會出發去比賽場館那邊。
這天晚上大家都沒有熬夜,睡得早,養精蓄銳,就為了迎接明天的開幕賽,尤禾一個小時還沒睡著,索性起床去外麵吹風。
果然有些事情,自己感覺沒有放在心上,也會在某些關鍵的時刻表現出來。
比如失眠就是一種表現形式。
近來亂七八糟的事情也真的不少,她垂眸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不知道有人在哪裡搞到的她這個新手機號。
她隻知道自己是收到了一條短信。
-【謝謝你啊Free,戰隊解散都這麼多年了,你還給我們當搖錢樹呢。】
以前是口口聲聲說念在情麵,就隻是要了她的遊戲ID來做產品,現在時間久了自然也就不裝了,反正誰都知道,Free就是個搖錢樹。
六月的風燥熱。
尤禾從裙子兜裡摸了又摸,還是摸到了自己口袋裡的煙盒和打火機。
很久沒抽了。
以前壓力大的時候學會的,後來隨著年紀的增長,她自己也覺得煙這個東西不好,想辦法給斷了,隻是有些東西,是斷不了徹底的。
在某些時刻,心緒不寧之時,還是會想壓一壓自己的情緒。
因為太久沒有拿出來過,前麵有下了好幾場雨,煙盒裡的煙都潮了,尤禾捏了捏煙嘴,正在猶豫要不要拿一支出來的時候。
身後的木門嘎吱一聲響。
這裡分明漆黑,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她的身影。
賀洲的聲音很輕,也隻是叫了她一聲:“姐姐。”
“嗯?”尤禾下意識地把煙摁了回去,轉身看著他,“怎麼不睡?”
“你不也沒睡?”賀洲打了個哈欠,聽起來還是挺困的,“我剛在樓上陽台看到你了。”
所以就下來看看。
“你不睡覺,在陽台上看風景嗎?”尤禾輕笑。
跟他說著話,連自己剛才那有些煩躁的心情都慢慢忽略了,很神奇的,心情忽然就平靜下來了。
“有點緊張。”賀洲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第一次打比賽這麼緊張。”
“嗯?”
“畢竟,要跟你一起打比賽了,我很擔心自己打得不好…”他的聲音放得很輕。
尤禾也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在緊張。
隻是她突然就被逗笑了。
尤禾順手又將煙盒給放了回去:“還有你Desire會緊張的時候啊?你可是天才輔助,LPL上個賽季數據最好的輔助選手,有什麼好緊張的?”
第一次跟喜歡了很多年的選手一起打比賽。
第一次跟喜歡的女孩子一起打比賽。
讓賀洲會緊張的理由實在是太多了,他現在覺得說什麼都有些過於矯情不好開口,索性不回答了。
“姐姐你呢,怎麼也不睡?”賀洲又開始關心回這個問題。
尤禾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出來透氣的。
她現在對賀洲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而且…自從坦蕩蕩地告訴他自己就是Free,自從賀洲堅定不移地跟她說。
他會一直這樣相信她不會改變以後。
尤禾還真覺得自己像在這海浪席卷之間找到了一塊浮木,可以讓她暫時掛在上麵休息休息。
“有些事情。”她低頭,“我還是Free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跟當時的老板也不是很愉快,隻是前些年我不曾活躍在比賽場上,有些事,也不會浮出水麵。”
現在她回到賽場,就注定危機四伏,之後會有很多事情會發生。
不管是,都不會放棄尤禾這塊香餑餑帶來的利益。
利益牽扯就會有陰謀。
所以不管後麵比賽打得怎麼樣,有些該來的事情,都會來的。
賀洲沒有問具體是什麼事。
這一點讓尤禾很喜歡,他從來不會越界,就算是關心,也知道有些話,當她想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
賀洲不會追問,所以尤禾跟他說話的時候總有一種很輕鬆的鬆弛感。
提起來的時候,想來還是覺得有幾分心煩,雖然也沒抱有什麼期待,但尤禾還是問了他:“對了,你抽煙嗎?”
賀洲果然搖頭了。
隨後他問:“怎麼了嗎?”
“想抽一支,但我也很久沒抽了,手裡的都潮了。”尤禾有些無奈,摸出來給他看了一眼,“本來想問你有沒有的。”
賀洲回應:“沒有,基地沒有人抽煙,我本身也不太喜歡煙味的。”
尤禾是覺得大家平時都不抽煙。
她斂了下眸。
那賀洲可能也不喜歡彆人抽煙吧,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某種人設有沒有碎掉。
兩人沉默兩秒,賀洲忽然說:“那你,等我一下。”
“嗯?”尤禾抬眸,看他現在就欲轉身的樣子,“去吧。”
賀洲是往客廳那邊去的,那邊有個零食櫃,其實大家平時零食吃得少,要麼就是拿點薯片這類的吃,她餘光掃到裡麵的人影。
零食櫃的最上層。
就賀洲那個子都要抬手去夠,更彆說彆人了,估計都不知道上麵那層放的什麼。
過了會兒他馬上就跑了出來。
賀洲一邊朝她跑來一邊說著:“我都忘了之前有買過這個,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喏——”
他遞過來。
是一個白色盒子的Pocky。
“薄荷味的,不知道能不能暫時給你平替一下。”賀洲垂著眸,“現在太晚了,就不要抽煙了,不是說抽煙會變精神嗎?怕你一會兒又睡不著,你先吃這個,我去給你熱一杯牛奶!”
他還真就說完就走。
尤禾看著自己手裡的薄荷味Pocky發了會兒呆。
怎麼形容這種微妙的感覺呢?
就是她一直都是那個在照顧所有人的角色,小時候是這樣,爸媽總會說,你是姐姐,你要照顧弟弟,所以她的確覺得,年紀大就是要照顧年紀小的小朋友。
以前是隊長,是年紀最大的姐姐,是什麼事情都頂在最前麵的那個人,隊裡出了事,她一個人扛著,大大小小、裡裡外外。
都是她一個人擔著了。
現在也是。
她也覺得自己又長大了,更能照顧自己和彆人了,這些年來,自己能做的事就自己做,也不願意麻煩彆人。
可現在,突然有個人跑了出來。
說來好像,賀洲也沒有做什麼很特彆的事情,他隻是去給她拿了零食,去給她熱牛奶,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
可無法否認的是…
他是在照顧她。
而且尤禾也真的感覺,她是被照顧到了,雖然隻是去給她熱了一杯牛奶。
她分明已經二十二歲了,卻還是第一次——
有人主動在她獨自對抗失眠和無形壓力的夜裡,給她端來一杯熱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