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店裡。
“一共是一百七十三塊五,現金還是手機?”
“手機。”
“那你掃一下這個。”
沈星若掃了碼,又輸入付款金額,隻是她手腳冰涼,指紋驗證的時候總沒有反應。
在收銀台耗了會,結完賬,她推開玻璃門。
迎麵有風灌入衣領,又濕又冷。
樹下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那句話就像經咒般一直在腦海中打轉,直到這會,她的思緒也無法集中。
她心不在焉地拖著行李箱,往明禮所在的書香路走。
書香路是一條窄而長的單行道,道路兩旁栽滿常綠香樟,路的右邊是明禮校園,從防護欄空隙可以看見學校操場和籃球場,左邊則是一些店麵和明禮的宿舍。
沈星若也是走到近前才發現,明禮的宿舍樓不在校內,而是在學校對麵。
有陸山之前的打點,轉學流程不算複雜。
在高二政治組辦公室,沈星若見到了新班主任。
新班主任叫王有福,看上去四五十歲,不太高,胖胖的,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
他動作有些慢,找表格都找了五分鐘。
說話也慢慢吞吞的,保溫茶壺不見離手,“你放心,我們明禮,比起彙澤一中那不會差的。”
沈星若翻了翻剛買的文具。
……怎麼都是鉛筆。
“我當年是南城師範大學畢業的啊,那個時候包分配,你知道吧。我畢業先去的彙澤,彙澤一中那時候是農民工子弟學校,師資啊,教學啊,都是比較普通的水平,工資還少。它是這二三十年,彙澤政府扶持才發展得快。”
沈星若在辦公桌上找了支黑色水性筆,開始填表。
“彙澤一中那我很熟的啊,你們現在那校長,申誌波,跟我一起分配到彙澤一中去的,以前我們住職工宿舍,他就在我隔壁,你說他那臭水平還當校長……”
沈星若:“……”
“明禮不一樣,明禮那還是有底蘊一點,民國的時候就創辦了,那時候叫省立高等中學堂,這些年,那出過不少院士,領導班子。”
她邊填表,邊“嗯”了幾聲。
王有福也不知道自己漏了什麼沒講,握著保溫杯想半天,念叨著補上一句,“工資還高。”
沈星若握筆的手頓了頓。
填完表,王有福帶沈星若去了走廊西頭的教務處。
手續辦完,她拿到了一張入學所需申領表。
王有福好像很閒,還擺出一副要帶她去領校服和寢室用品的架勢。
讓這位班主任帶路,也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吃上晚飯,沈星若婉言謝絕了。
從教務處出來,沈星若先去圖書館領了校服,然後去了宿舍。
明禮的宿舍區包括連在一起呈u型結構的男女宿舍樓,一排教職工宿舍,還有食堂。
沈星若到四樓403寢室時,寢室門大喇喇地正敞著。
“靜靜你等等我!馬上抄完了馬上抄完了!”穿煙粉衛衣的女生伏在桌上奮筆疾書。
“我隻是穿個外套,你慢慢寫,沒關係。”有人應聲,聲音仿佛是從洗手間傳出來的。
坐在靠門位置的女生正在用卷發筒卷劉海,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往後仰了仰,朝洗手間方向喊:“欸?阿靜,社會實踐表王有福說了要交嗎?我忘記蓋章了。”
“我今天去找他的時候他沒說要收,但你最好還是補蓋一下,過幾天可能會收。”
“學校真是煩死了,大過年的誰去做什麼社會實踐啊,都是一些形式主義!”卷發筒不高興了,將鏡子扔到桌上。
趁著這說話的空檔,沈星若在門板上敲了敲。
被叫作阿靜的女生剛好從洗手間出來,卷發筒和煙粉衛衣也不約而同往門口看。
“你們好,我是沈星若,以後也住這裡。”
空氣靜默了會。
寢室三人盯著沈星若看了十來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交換著茫然又空白的眼神。
“噢……你是新來的轉校生對嗎?”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女生反應過來,“今天聽王老師提了下,差點忘了。”
她忙上前,迎接被晾在門口橫空出世的新室友,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翟嘉靜。”
另外兩人還沒回神,滿臉都寫著“臥槽我們班竟然來轉校生了”的不可置信。
等翟嘉靜將人領進寢室,煙粉衛衣才勉強收起一臉的呆滯震驚,扶了扶眼鏡,“那個,你好,我叫石沁。”
身後傳來另一道聲音:“你聽。”
?
沈星若回頭看。
“她的名字叫李聽,木子李。”翟嘉靜及時解釋。
噢。這樣。
沈星若點點頭。
一般人初至陌生環境,難免和原住民們生疏,心裡覺得尷尬,但沈星若不是一般人,要尷尬也是彆人尷尬。
她安靜地鋪著床,整理桌麵。
寢室三人在做自己的事,但都明裡暗裡忍不住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