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少點一點也沒關係,他們可以邀請關係好的同學和老師來聚一聚,一樣很溫馨。
他還會問江暮漓,比較喜歡西式的還是中式婚禮。
江暮漓笑著說:“我都可以。”
他不樂意了,“你在敷衍我。”
江暮漓搖了搖頭,說:
“任何儀式的形式都不重要,婚禮最重要的意義在於靈魂的連接,讓兩個獨立的個體之間產生強有力的聯係,成為命運共同體。”
溫衍摟住江暮漓的頸項,他喜歡江暮漓用“命運共同體”這個詞來形容他們。
“命運是一條無儘的因果鏈條,萬事萬物皆因此而賴以生存。這顆星球,不,宇宙本身的發展也遵循著這一準則與因果關係。”
江暮漓調皮地衝他眨眨眼,眼角那顆殷紅的小痣魅惑得不可思議。
“這是古希臘哲學家芝諾說的。人類之中,總會有幾位先知先覺者,比蒙昧無知的同類更早勘破奧秘。”
他有點明白了。
舉行婚禮,意味著構成他和江暮漓命運的因果,將就此成為牢不可破的整體。
“我想了想,還是更喜歡中式的一點。”
江暮漓刮了刮他的鼻尖,“好。”
其實,隻要是和自己愛的人,溫衍根本不在乎是怎樣的婚禮。他之所以想要一場傳統婚禮,是因為他覺得江暮漓穿紅色會很好看。
喜服的大紅金色襯在江暮漓身上,一定會像古畫卷軸裡走出來的人,雍容閒雅,貴不可言。
溫衍的手指神經質地繞著紅蓋頭上垂下來的長長流蘇,心口一陣陣地酸脹發疼。疼到麻木,隻剩空蕩蕩的無力感。
他想要一場繾綣浪漫的婚禮,想看到愛人身穿喜服的模樣,想要跟任何一對普通情侶一樣,兩個人度過平凡而溫馨的每一天。
然而大局已定,所有夢想皆成泡影。
溫衍沉浸在難過的情緒裡,渾然沒意識到,自己身處狹窄封閉的空間,卻一點兒都沒氣悶的感覺,一路上轎子甚至都沒有絲毫顛簸搖晃。
血紅色的喜服緊貼他敏.感細嫩的皮膚,怪異繁亂的金銀線刺繡,雖然工藝和材質看上去都很粗糙,觸感卻像最上等的絲緞,還帶著點奇異的滑膩感。摩擦皮膚時,會引發一陣舒服的戰栗。
很可惜,他戴著紅蓋頭,視線被遮蔽,也沒能看清真實。
這支看似簡陋的送親隊伍,實則堪比全副皇後的儀駕之製,浩浩蕩蕩地行進在整條山路上。
他坐的喜轎,絕類龍肩輿。
轎身上裝飾著四條走龍,用朱紅漆的藤子編成坐椅、踏子和門窗,內有紅羅茵褥、軟屏夾幔,朱漆鋪底飾以金箔貼花,遠遠望去金碧輝煌,猶如一座微型宮殿。
抬轎子和護送偕行的,全是一個個描金繪彩的紙人。它們騰空而行,腳下被無數隻彩蝶托舉。
這些蝴蝶本是白紙蝶,但在今天這大喜的日子,它們竟也有了喜慶的花紋和色彩,殷紅如血,金光流轉,猶如一團絳色雲霞。
(要知道,這身婚禮限定的新皮膚,可都是那位並不擅長手工的神明把它們一隻隻逮過來,親手塗飾上去的。)
而原本蕭瑟黯淡的群山,亦是紅綢如海,彩燈連綿,香霧彌漫,好像真的在慶祝一場吉祥喜樂的婚禮。
就在送親隊伍快到達廟宇的時候,忽然慢慢停了下來,似乎前方遇到了什麼阻礙。
溫衍等了一會兒,不明所以,就問:“怎麼了嗎?”
紙人當然不會說話,不過,還是有一道聲音回答了他。
“溫衍。”隻聽那聲音隆隆響起,仿若平地驚雷。
四隻巨大的牛蹄“咚咚”地踏過地麵,蝶群驚飛,被無情地踩碎,零落成一地碎紅。
溫衍看不見轎子外發生了什麼,但一股強大陰煞威壓已然迫得他透不過氣。
這種感覺和他在南槐村遭遇異象時很像,是他這個平凡人類麵對某種更高維度的存在時,本能生出的窒息感與無力感。
隻是,前者不會傷害他。而現在,他是真的預感到了死亡。
“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外麵的聲音說:“阿傍羅刹,帶你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