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不要又讓我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我不想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太痛苦了,每一天都像活在地獄裡。”
男人捧起他的臉,深深地凝視著他。
“對絕大多數生物而言,所謂生命,隻是身體內部做著的有氧呼吸和化學信息傳遞。”
“於我,卻是這具軀體中棲息著的靈魂對衍衍的熱愛。
“所以,把我的靈魂找回來,讓它重新回到那具本不堪承受它的軀殼裡去。”
“應你的願望而誕生的一切,也唯有因你而得以存續。”
“我不知道……”溫衍顫聲道,“我不知道阿漓的靈魂在哪裡,我不知道該去哪裡才能找到它……!”
下頜被輕輕捏住,男人傾身過來,親吻他,用和去世前那枚吻一模一樣的姿態吻他。
這是提示。
相信衍衍一定明白。
下一瞬,他的身軀潰散成無數隻白紙蝶。
溫衍合身撲了上去,張開雙臂想要留住它們,蝶群卻還是撲棱棱地飛得無影無蹤。
空白的世界。
什麼都消失了。
然後,白茫茫的虛空像蛋殼被敲碎,一道一道,劈裡啪啦地綻出縱橫裂紋。
有金色的陽光從裂縫裡透進來。
溫衍伸手去抓,那樣美麗的光芒,那樣熱烈的溫度,那樣遙遠卻又那樣熟悉。
那是來自那年夏天的光輝,綠陰搖曳,滿地碎金,蟬鳴喧鬨,永無止息。
“啪——!”
虛空徹底破碎,溫衍失了重量,像一片飄飄搖搖的梧桐樹葉,墜落跌進了那片盛大絢爛的光海裡。
***
九月流火,虹城大學迎來新生報到。
校園裡人頭攢動,車流不息,到處都是新生和陪送的家長。他們大包小包,進來出去購置各種生活用品。
虹城大學是全市最好的大學,放在全國也是數得上名的頂尖學府,沒有一個人不為考上這所學校而自豪。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充滿對未來的期待。
溫衍一個人拖著行李箱,邊看自己的影子邊走路,有點長的劉海下,是一張淡漠疏離的素白麵孔。
各院係的學長學姐們都在迎接新生,很熱情地接待引導,幫新生們搬行李、領物品。
看見溫衍一個人,有好心的學長上前問他需不需要幫助。
溫衍頭垂得更低了,很輕地說了聲“謝謝”,快步走開了。
他感激彆人的好意,很多時候卻不知道該怎麼接受,也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日上三竿,陽光火辣辣的,等溫衍走到報道的體育館時,已經熱得臉頰通紅,額頭上全是汗。
新生報道需要提供身份證、錄取通知書、學籍檔案等證件材料。溫衍昨天晚上統一整理好後放進一個小斜挎包裡隨身帶著,這樣就不用等要交的時候再開行李箱再拚命翻找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一直隨身帶著,可輪到他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小包竟然不見了。
溫衍努力回想了一下,來的路上他被曬得頭昏腦脹,中途停下在陰涼處休息了幾次,很可能就是在那時候弄丟了。
他擦了擦臉上滴下來的汗,無比窘迫又尷尬地向報到處的老師道了歉,準備出去找他丟失的東西。
學校這麼大,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要找到那樣一個小包談何容易,他也甚至沒有陪同的人能幫他一把。
一股強烈的無助湧上心頭,但溫衍很快就忍住了。因為他早就已經習慣,不管遇到什麼事,隻能自己想辦法麵對。
正當溫衍準備回到大太陽底下去找東西的時候,外麵傳來吵吵鬨鬨的聲音,突然有很多人聚在了門口。
溫衍聽到那些人在很激動地說什麼“是江學長哎!”、“天哪他怎麼會來這裡?”、“真的好帥哦,不愧是公認的校草哎!”之類的話。
溫衍很無語,無論是那個什麼江學長,還是把他當成明星追捧的人,他都覺得又傻又無聊。
讀大學是為了學習更多知識,不是來犯花癡談戀愛的,更不是孔雀開屏一樣來招搖過市的。
一群人烏泱泱地堵在那裡,自己都不能出去,煩死了。
溫衍真的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從小到大,他就從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也沒有對誰產生過半點好感。哪怕在最容易荷爾蒙失控的青春期,他也不曾被誰吸引。
他連自己都不喜歡,又怎麼可能喜歡彆人。
“同學,這是你掉的東西嗎?”
溫衍聽見有個特彆好聽的聲音叫他。
他抬起頭,在看清眼前那人長相的刹那,心開始咚咚狂跳,急不可耐地要竄出胸腔。
震耳欲聾的聲響。
吵得他不得不對自己的心大叫:
給我安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