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貪念始終隻能是貪念。
就如沈決自己所說,他之所以不介意那些視頻,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男人。
想著,意識漸漸變得昏沉,顧衍書感覺有人從身後抱住了自己,帶著熟悉的混著鬆杉的苦艾味道,包裹住了自己,連帶著熟悉的體溫,熟悉的肌膚觸感,如同視頻畫麵裡那樣一寸一寸蔓延了他的全身。
而後就陷入一片黑暗,黑暗裡隻有一束光落了下來,籠罩在他們身上,看著他們一點一點接近,一點一點試探,四瓣唇眼看就要交纏到一起的時候,黑暗驟亮,整個世界被曝光在強烈的白色光芒下,他什麼也看不見了。
緊跟著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呐喊,還沒來得及聽清女人嘶喊了些什麼,顧衍書就突然被狠狠推開,徑直往後掉入了萬丈深淵,強烈的失重感和恐懼讓他驟然驚醒。
猛然起身,喘著重氣,偏過頭,然後一眼看見了隔壁的沈決睡得正沉。
平躺在床上,屈著一條腿,手背抵著眼瞼,陰影連同眉骨輪廓一直沒入烏黑的鬢角。
薄被隻在腰間鬆鬆搭了一角,其餘地則順著床沿一路垂落到了地毯上,睡袍鬆垮,胸膛處就露出些許流暢漂亮的肌肉線條。
借著窗外冷然的月色,一切都完美到恰到好處。
而自己剛剛居然夢見了這具肉體和自己糾纏。
顧衍書低下頭,把臉埋進掌心,深深呼出一口氣。
自己真的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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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早上來接顧衍書的時候,沈決還沒起床。
顧衍書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沒有昨天晚上沒有前天夜裡睡著舒服。
可是明明開了暖氣,溫度剛好,應該更適宜睡眠才對。
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不過他也不太在意,和工作人員交代幾句後,就離開了彆墅。
黑色商務車一路駛向un。
到了公司,直接朝著總裁專用會議室走去。
方圓今天一改平時花裡胡哨的著裝,穿了身深色的正裝和呢子大衣。
因為今天一早發來消息要他們馬上到公司的人是un的總裁,葉碐。
這位葉碐,葉總,幾年前空降un傳媒當了副總裁,因為二十來歲,年紀太輕,不服氣的人比比皆是,結果愣是憑借著雷霆手腕排除異己,不僅坐穩了這把交椅,還直接流放了原總裁,晉升un總集團的一把手。
所以整個公司的人都對他又敬又怕。
而相比整個un集團,un傳媒不算主要盈利點,所以葉碐插手事務不多,但這次一回國,先是出麵用沈決換了陳冉,緊接著又親自找陳冉和顧衍書談話,這種重視程度讓人不得不防。
方圓有些忐忑。
顧衍書卻一副無波無瀾的樣子。
抬手屈指輕叩了兩下門。
“請進。”
推門進去,會議桌周圍已經坐了不少人。
張楠,丁雲,陳冉。
上首的位置則坐著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頭發耙向往後籠著,打理得一絲不苟,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剪裁得體的西裝包裹住頎長的身材,處處透著一種養尊處優的矜貴和奢侈。
五官是同沈決有些類似的偏混血感的立體深邃,隻是相比沈決的肆意囂張,是另一種傲慢高冷的精英感。
手裡捏了隻派克鋼筆,往桌上輕叩兩下:“坐。”
顧衍書在對麵坐下。
葉碐也沒和他寒暄。
轉頭看向張楠:“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我沒有興趣追究為什麼本來是顧衍書的節目,後來變成了陳冉,我隻關心這件事情給公司帶來的負麵影響。”
張楠解釋:“葉總,這件事情其實沒有想象的那麼嚴重,陳冉的表現其實還是不錯的。”
“不錯?”葉碐勾著唇角,扯出一聲輕哂,“不錯的意思就是現在節目組要求我們必須給個說法?保半決賽協議……”
頓了頓,笑得諷刺,“你們還真是敢簽啊。也不先掂掂自己幾斤幾兩?”
張楠解釋:“這件事情本來也是節目組同意的。”
“節目組本來同意,是因為顧衍書有這個實力,至於後來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我不直說,是給你們留點臉麵,但你彆給臉不要臉。”
上位者的傲慢和直接堵得張楠三人說不出話來。
顧衍書坐在他對麵,卻似乎一點都不忌憚,隻是冷靜開口:“所以葉總叫我過來,是想讓我替陳冉上場。”
同樣的直接。
葉碐看向顧衍書,點頭:“現在節目組的意思是陳冉自己退賽,但公司的形象包括藝人實力都會受到質疑,所以我需要一個優秀的藝人為公司正名。你昨天街頭賣唱的視頻反響很好。”
“明白。但我不做替補。”顧衍書往後靠著椅背,下顎微揚,平視著葉碐,語氣平淡卻堅定。
他一開始就已經算到了這一步。
這種藝人類比賽的節目,為了提前統籌好藝人行程和邀請藝人計劃,在與一部分咖位和實力足夠的藝人簽約時,都會簽類似的保幾期協議。
因為賽程本身已經過半,加上對顧衍書人氣和實力的考量,當時顧衍書和節目組談下的是保半決賽協議,而後麵丁雲和張楠搶走這個資源的時候,順手把這份協議也延續了下來。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觀眾覺得陳冉應該被淘汰,陳冉卻不能被淘汰,但如果繼續讓陳冉走進半決賽,《最強舞台》必然會失去最開始的公信力,其他參賽選手的粉絲也必然不會同意。
那麼讓陳冉退賽是遲早的事。
這個資源回到自己手裡也是遲早的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所以顧衍書既不驚喜,也不打算給陳冉收拾爛攤子。
葉碐覺得他的態度很有意思:“那你說說你打算怎麼辦。”
“簽的保半決賽協議。那下一期一定沒有踢館名額。”顧衍書點到為止。
葉碐挑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通過正兒八經的踢館,把陳冉換下來。”
顧衍書不驕不躁,淡淡道:“未必能換。全看結果。”
“但節目組不一定願意出兩份片酬。”
“輸的沒有。”
話音剛落,丁雲和陳冉就偏頭看了過來。
瘋了嗎?辛辛苦苦一場,輸了丟人不說,還連片酬都沒有?當藝人是做慈善?
丁雲剛想反駁。
顧衍書撩起眼皮看向她,茶色的眸子籠著一層冰霧,看不清情緒,隻讓人覺得冷淡得厲害:“如果不願意的話,我也不介意。”
說到底,顧衍書的人氣和資源,已經不缺這麼一次機會。
而陳冉一旦被強製退賽,那以後歌手比賽的這條路子幾乎就沒法走了。
如果說這一次丁雲的計劃從頭到尾沒有什麼紕漏,那麼唯一的問題就在於,這個圈子裡,褪去所有浮華背後,真正能走得長遠而穩當的還是隻有實力兩個字。
丁雲隻能把所有怨恨憋回心裡。
事到如今,隻有一條路能盤活,那就是讓陳冉在下次舞台的pk中贏下顧衍書。
丁雲向來是個果決的人,於是點頭:“好。”
陳冉卻慌了,他和顧衍書比,不是被公開處刑嗎:“雲姐……”
“放心。”丁雲冷漠打斷他,“你上次隻是因為生病了,我相信你下次一定會表現得很好。”
所以也一定會贏。
顧衍書把她的神情儘收眼底,隻覺得看跳梁小醜般無聊,移開視線,看向葉碐:“葉總覺得呢。”
葉碐往後倚上靠背,雙手交疊在身前:“行,那就這麼定了,散會。”
張楠心虛得要死,趕緊就跑。
顧衍書也慢條斯理地起身。
然而葉碐卻淡淡開口:“顧衍書留一下。”
剛準備帶顧衍書去吃早飯的方圓回頭,不安又擔憂地看向顧衍書。
顧衍書朝他微微頷首,以示安撫。
他掙紮兩下,還是出了門。
顧衍書坐回原位,隔著一張桌子,和葉碐冷靜平視。
葉碐捏著鋼筆在手裡打了個轉:“確定不續約了?”
語氣聽不出情緒,。
顧衍書淡淡道:“嗯。”
葉碐點頭:“不意外。”
他見顧衍書的第一麵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小孩留不住。
長得太漂亮,骨相卻又太薄情。
一般說男孩子漂亮,或多或少都有些女相,但顧衍書不是。
他是孤倔單薄的骨相,下頜線條分明,眉骨突兀,鼻梁薄削,麵部線條精致到有些凜冽。卻偏偏生了雙內勾外翹的眼,眼尾上挑,重瞼極深,像寡淡的白瓷上憑空落下了一抹朱砂,生出了逼人的冷艷。
然而眸色很淺,常年斂住所有情續,整個人清清冷冷往那兒一站的時候,從骨相裡衝破了皮囊的那種薄情固執就顯露無疑。
像把沒有刀身的刃,肅殺鋒銳,卻不能為他人所用。
那時候葉碐就知道這個小孩他留不住,可是還是簽了。
他看向顧衍書,眸子裡帶了幾分興味:“聽說你拒絕了和陳冉炒cp。”
“是。”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一個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性向和感情的人,沒有資格成為藝人偶像。”顧衍書答得平靜果斷。
葉碐卻似乎並沒有聽到滿意的答案,手中的鋼筆叩了叩桌麵,唇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除此之外呢,就沒有彆的一些原因嗎。比如說……”
頓了頓,最後兩個字說得確切又玩味。
“沈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