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J被他們和鬼一起關在外麵了。
顧衍書反應過來,去開門。
開不動。
想起來好像所有門都隻是單向通道。
顧衍書抱歉:“VJ老師,門打不開了。”
“”
“你們自己想想辦法吧。有緣再見。”
“”
顧衍書聽到了兩個VJ絕望的抱頭痛哭聲。
他突然慶幸,還好自己跟著沈決,沈決肯定不會把自己關在外麵。
想著,沈決已經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手,帶他往裡麵走去。
寬厚的掌心傳來的體溫讓顧衍書覺得安全。
他思考兩秒,覺得還是先不甩開了。
兩人看向室內。猜測這裡是某位校領導的辦公室,
除了天花板上的女鬼外,倒也沒有其他特彆嚇人的地方。
辦公桌上放著一封檢討書。
顧衍書拿起一看,上麵用血跡寫滿了:我沒有做錯!我沒有做錯!全世界都要害我!隻有他愛我!我要和他在一起!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到了後麵全是瘋狂的亂舞,不難想象出筆者的瘋狂和偏執。
被校園暴力的孤僻高三女生和性格有些偏執的化學助教。
的確不算良配。
應該是遭到了學校領導和父母的反對,卻始終要堅持在一起。
檢討書背麵好像還有什麼東西。
顧衍書剛準備翻過來,就被沈決一把捂住了嘴,然後拽進了辦公桌旁的櫃子裡。
櫃門合上,逼仄狹小的空間根本容不下兩個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站立,好在顧衍書身形很薄,勉勉強強擠了進去,整個人從頭到尾和沈決緊緊相貼。
從頭到尾。
緊緊。
相貼。
似乎動一下,就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顧衍書一動不敢動,他覺得自己要被揉進沈決的身體裡了。
他想質問沈決。
卻聽到櫃門外傳來的機械聲。
「課間巡查,課間巡查,禁止早戀,禁止早戀」
透過櫃門的一絲縫隙,可以看見一點紅外光一直在屋內打轉。
智能感應機器人。
教導主任鬼。
被發現就要回到起點從頭來過。
顧衍書一時竟不知道哪種結果更糟糕。
他覺得自己現在像隻即將溺斃的魚,明明貪婪和喜歡這種被包裹的味道,可是潮汐過於凶猛,神秘誘人的海底勾引著他一點一點下墜,一直下墜到他無法承受的壓強,覺得從心臟到大腦都要被擠碎。
沈決的的唇就在他的額際若即若離,帶著炙熱的呼吸,撩撥著他的肌膚和神經。
顧衍書想退,一動,頭卻不由自主地微揚,冰涼的肌膚劃過滾燙柔軟的唇。
顧衍書頓時渾身泛起一顧戰栗,繃緊了身子,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攥住了沈決腰側的衣物。
他心跳如擂,不知所措,像無意間偷到糖吃又被抓包的壞小孩。
但好像不止他的心跳。
不知道是不是緊張到出現了錯覺,他聽到沈決的心跳也快得不像話。
快得好像和他是同一種溺斃的魚。
他們在墜入死亡的過程中,緊緊相纏,感受對方的體溫,對方的氣味,和對方最後的破碎擂動的心跳。
以至於瀕死之際,顧衍書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念頭。
他用極低的氣音問道:“你心跳為什麼這麼快。”
沈決答:“你呢。”
像是彼此試探,像是心照不宣,又像是攻守之戰。
缺氧讓大腦空白。
顧衍書剛準備開口。
突然聽到一聲尖叫“啊啊啊啊啊!這是個什麼玩意兒!快走快走!我不是你的學生!你學生在那邊!小書!沈老師!你們在哪兒啊!”
是VJ的聲音。
顧衍書猛然回過神,推了一把沈決,打開門,從裡麵倉惶逃出。
長腿支地,恢複冷靜:“躲教導主任,藏到櫃子裡了。”
“哦哦。”
被鬼們狠狠折磨了一通勉強被工作人員拯救出來的VJ深表理解。
鏡頭順便帶到櫃子。
嗯
這麼窄的櫃子?
彈幕瞬間爆炸。
[VJ你們乾嘛啊!剛才為什麼沒跟上!我家寶貝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耳朵為什麼這麼紅!!!]
[櫃子!這麼小的櫃子!兩個人!我瘋了!]
[完啦!櫃門按不住啦!]
[出櫃了出櫃了出櫃了]
還好顧衍書現在看不到彈幕,不然他大概整個人會紅成一朵很漂亮的小玫瑰。
沈決從櫃子裡出來,看見顧衍書淺粉色的脖頸和耳垂,遺憾這些VJ近來的太早,而顧衍書藏在低垂睫毛下的眸子裡似乎並沒有,排斥。
顧衍書是依賴他的。信任他的。對於他的親密接觸也沒有厭惡和排斥。
沈決得出這個結論,心裡的猜想更堅定了些。
他走到顧衍書身後:“我們先找線索吧。”
“好。”顧衍書其實大腦已經有些遲鈍,麵上卻維持一慣的冷淡平靜。
翻過檢討書。
上麵是用血寫的幾個大字:開除!通通開除!
開除。
這是對李峰和王梅戀情的懲罰嗎?
但這和王梅的死又有什麼關係。
正想著,一道撕心裂肺的女聲尖叫打斷了顧衍書的思路。
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才發現這個房間居然有窗戶。
然後一具女屍突然從上方掉下,直直往下落去,顧衍書跑到窗邊一看,地上已經一團血肉模糊,鮮血漫湧。
緊接著詭異的廣播帶著電流聲響起:“王梅死了!王梅死了!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抓住他們?
顧衍書轉身,發現剛才他和沈決藏身的櫃子已經自動推開,露出一條狹窄幽暗的樓道。
完全沒有光線,黑漆漆一片,而且誰也不知道上去以後會是什麼。
顧衍書往後一退。
沈決看著他:“怕可以牽著我。”
“不怕。”
“那你先走我先走?”
“你。”
沈決走進了通道。
顧衍書緊緊跟在後麵。
通道裡什麼都看不見,隻有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和時不時冒出來的鬼怪機關。
從哭泣聲裡,大概得知了這個女孩的遭遇,父母離異,校園暴力,性格孤僻,愛上剛大學畢業的助教,在一起,被反對,偷嘗禁果,懷孕,流產,被開除。
這是什麼青春傷痛懸疑愛情故事。
顧衍書一邊鄙夷,一邊覺得有點害怕。
樓道太黑了,他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跟丟沈決。
他偷偷伸出手,想去探沈決還在不在前麵,結果探了個空,正著急,突然手被抓住了。
穩穩的包裹著,帶著熟悉的體溫。
沈決沒說話,就這樣靜靜牽著他往前走。
顧衍書也沒說話,就這樣靜靜跟在沈決身後。
聽見吱呀一聲,鐵門被推開的聲音。
走出去,是一個大露台。
還沒來得及觀察清楚環境,周圍就想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然後一群形態各異的女鬼男鬼蜂擁而至。
艸!
沈決拉著顧衍書就跑。
顧衍書這輩子是真的沒見過這麼喜歡追人的鬼。
隻能跟著沈決到處跑。
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中途又換了幾波人,過了幾關,隻知道最後大概被二三十個鬼逼到了天台一角。
那些鬼猙獰可怕,鬼哭狼嚎地辱罵著:“你們這對狗男女!不要臉!惡心!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此起彼伏的去死吧在這樣的環境裡帶著可怕的心理暗示。
鬼們還在不停地逼近。
沈決往後打量了一眼,問顧衍書:“你怕嗎?”
顧衍書:“不怕。”
牽著沈決的手卻越來越緊。
“相信我嗎?”
“信。”
“好,抓緊了。”沈決突然摟過顧衍書的腰,帶著他縱身一躍。
“沈決你瘋了嗎!這是四樓!啊——”
顧衍書突然失重,整個人本能地緊緊抓住了沈決,然而想象中的墜空感沒有到來。
他們似乎是從一道極高極高的滑梯上俯衝而下。
強烈的失重感讓腎上腺素飆升,風從他們的身側馳掠而過,他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見,他們隻能緊緊相擁,靠著彼此的胸膛,汲取對方的心跳,一起享受這短暫又刺激的酣暢快感。
顧衍書覺得整個身心突然放鬆下去。
很快,他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堆溫柔的海綿裡,腦袋被一隻手從後麵護住,然後拽著站了起來。
麵前出現道投影儀。
一個年輕男人在講述自己對女孩的深愛,對世俗的苛責,背景音樂淒婉,講得悲傷動人。
最後,男人說:“我愛她,我要和她在一起,我要毀掉這個逼死她的世界,我要殺掉所有傷害過她的人。”
說完,開槍,殺死自己。
音樂落幕。
顧衍書鬆了口氣。
總算結束了。
結果下一秒,男人突然從桌上抬起頭,七竅流血,掙紮著獰笑著伸出手:“你們!就是你們害死的王梅!我要殺了你們!”
顧衍書:“?”
“快跑!這群傻.逼又他媽來了!”
沈決一手撈過還在發愣的小傻子,拚命往外跑去。
顧衍書回頭一看。
後麵跟著烏泱泱一大群鬼。
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這他媽什麼垃圾鬼屋!
顧衍書拚命往前跑,無暇思考其他,所有力氣都用在逃命上,跑得沒完沒了,完全不知道儘頭在哪兒。
等他們終於看見陽光的時候,才停下腳步,彎下腰,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然後兩個人喘著喘著,突然笑了出來。
沈決問他:“你是不是很久沒有給自己放過假了?”
顧衍書微怔。
反應了一會兒,確實很久了,久到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次開開心心地玩是什麼時候了,大概有好幾年了。
沈決看見他的表情,什麼都懂了。
果然,某人還是老樣子,懂事得像個小陀螺,從來不知道貪玩兩個字怎麼寫。
牽起他的手:“走,今天就當放假,玩個夠。”
根本不容顧衍書反駁。
顧衍書也不想反駁。
因為剛才高空墜落和奔跑的感覺都很好。
他喜歡那種不可控的失重感,隻有那種時候他會興奮,會瘋狂,會想什麼都不管不顧。
於是遊樂園所有刺激的項目他都一個一個玩了個遍。
一圈下來,已經是傍晚。
兩個人都有些累。
開始慢悠悠地在遊樂園裡閒逛。
逛著逛著,再次路過鬼屋。
沈決突然偏頭問顧衍書:“你覺得李峰對王梅是真愛嗎?”
顧衍書不知道沈決為什麼要在一個鬼故事裡探討愛情。
但他還是認真思考了:“不算。”
“為了和她在一起,寧願被開除,被罵,還為她報仇,殉情,這都不算?”
“如果李峰真的愛王梅,那他應該明白等待和保護。”
顧衍書答得平靜又篤定。
沈決靜靜看著他,沒說話,這種眼神讓顧衍書突然想起在櫃子裡時,自己問沈決的那句心跳為什麼這麼快,和沈決反問的那句你呢。
他心跳又變快起來,還來不及思考出沈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就聽到他低笑了一聲:“想吃糖嗎?”
“?”
顧衍書狐疑地看向他,這人是什麼腦回路。
沈決卻似乎沒覺得哪裡不對。
他就是覺得好像小朋友答對了問題後,一般都會獎勵糖吃。
抬手指向鬼屋旁邊一個亭子:“棉花糖,想吃嗎?”
顧衍書順著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個圓墩墩的小孩子正扒著一個糖櫃,踮著腳,探頭探腦。
顧衍書走過去,蹲下身:“小朋友,看什麼呢?”
小朋友奶聲奶氣:“想吃糖糖。”
“為什麼不買呢?”
“媽媽辛苦。”
顧衍書短暫的沉默,然後揉了揉他的腦袋:“那哥哥給你買。”
“媽媽說不能亂拿彆人的東西。”
小朋友眨著眼,很認真。
顧衍書耐心道:“那你給哥哥唱首歌,哥哥作為獎勵給你好不好。”
小朋友歪著腦袋,看了顧衍書半天,覺得這個哥哥長得好好看,一定是好人,於是咧著嘴,彎著眼笑了:“嗯。”
小朋友唱得奶聲奶氣,完全找不著調,顧衍書卻一直蹲在他前麵,安安靜靜地聽他唱完,然後揉了揉他的腦袋:“唱得真好。”
旁邊的沈決已經買好了兩朵棉花糖遞過來。
一朵給小朋友,一朵給大朋友。
小朋友接過棉花糖,朝顧衍書甜甜一笑:“謝謝哥哥。”
然後又朝沈決甜甜一笑:“謝謝叔叔。”
沈決:“?”
“我要把糖分給媽媽吃!哥哥再見!叔叔再見!”
小朋友說完就提溜著小短腿跑了。
沈決心裡憋著一肚子氣,正準備吐槽,一偏頭,看見顧衍書正拿著棉花糖,低著頭,眸子微彎,唇角藏著笑意。
身後的落日勾出他側臉上的細小絨毛,柔和了眉眼,顯得溫柔又好看。
心裡突然泛起一陣綿軟。
叔叔就叔叔吧。
難得看他笑。
沈決給自己也買了朵比腦袋還大的棉花糖,問顧衍書:“今天玩得開心嗎?”
顧衍書扯下一小塊,撕進嘴裡:“還行。”
顧衍書說還行,那就是真的還行。
看來自己的決定沒錯。
沈決覺得得獎勵自己一下,把棉花糖遞到顧衍書跟前。
顧衍書:“?”
沈決費力地抬了抬右手:“這隻手動不了,扯不下來,怎麼吃?”
“直接啃不行?”
“我好歹是個男神,棉花糖糊我一臉,這像話嗎?”沈決看著顧衍書,很講道理。
顧衍書:“”
算了。好歹是因為自己受的傷。好歹剛才鬼屋還幫了自己。好歹也是一起出過櫃的關係。
顧衍書伸出手,扯下一小綹棉花糖,遞到沈決嘴邊。
沈決剛準備就著吃一口。
旁邊鬼屋跑出一個工作人員,手裡還拿著兩張照片。
“顧老師,沈老師,你們剛才在鬼屋裡的抓拍照打印出來了,你們看看。”
鬼屋裡還有抓拍照?
顧衍書自覺自己在鬼屋的表現算不上英勇。
一手把棉花糖塞進沈決嘴裡,一手不情不願地接過照片。
照片是抓拍的沈決抱著他從四樓跳下來滑上滑梯的時候。
沈決雙手緊緊護著他的頭和腰,他被埋在懷裡,隻露出小半張臉,看上去不算醜。
還好。
顧衍書鬆口氣,但很快又微蹙起眉,他覺得這張照片哪裡不對。
沈決雙手緊緊護著
等等。
雙手?
雙手??
顧衍書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向正品嘗著自己剛才喂的棉花糖的沈決,眉眼冷得帶出殺氣。
剛嘗到一點甜頭的沈決,緩緩抬了一下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