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邊肩膀淋濕了。”
“”
顧衍書冷著臉,瓦了一勺紅薯遞到沈決嘴邊,然後往沈決的方向挪了一步。
他覺得沈決還不如彆回來了,真煩。
可是煩也有煩的好。
起碼走過風雪的時候,誰都不是孤身一人。
還算熱鬨-
回到房間的時候,沈決先去洗澡。
顧衍書覺得自己頭發有點濕,好像落了雪,但也沒在意。
等沈決洗完澡出來,就看見顧衍書已經在床角蜷成了一小團。
想到今天在遊樂場玩了一整天,晚上還做飯洗碗,又等自己等到深夜,沈決就沒舍得鬨他,輕手輕腳地在他膝蓋處裹了一層毯子,然後就關燈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是被黃軼南的微信震醒的。
鐵男:老沈,我走了。你放心,小書我給你勸好了,從今以後你還是他親哥!下下周老胡婚禮見!
誰他媽要當顧衍書親哥。
傻逼直男。
沈決無聲地扯了一下唇角,順手把自己認識的一個音樂導演的微信發了過去。
起床活動了一下右手,發現好多了,雖然一使力還是疼,但是基本的日常活動應該沒問題。
換好衣服,發現顧衍書還睡得安靜,頓時起了壞心,湊過去,想逗一逗,然後就看見顧衍書的眼角泛著點不自然的紅暈,微蹙起眉,試了試顧衍書額頭的溫度。
有點燙。
沈決低聲叫著顧衍書。
顧衍書憑著本能往他懷裡蹭了蹭,嘟囔道:“頭疼。”
一副不想起床的撒嬌模樣。
沈決硬著心腸把他從自己懷裡拔.出來,哄道:“你發燒了,我們起床去醫院。”
“不想動。”顧衍書又軟綿綿地往他懷裡蹭了蹭,帶了些鼻音,裹著點吳儂軟語的糯。
小撒嬌精。
就是不肯起床。
沈決怎麼哄都哄不醒,但是又不敢耽擱,剛準備使用蠻力把顧衍書拎起來扛去醫院,顧衍書的手機響了。
是方圓的專屬鈴聲。
於是顧衍書似乎瞬間清醒,費力地撐起身,去夠手機,嗓音微啞:“你到了?好,我馬上下來。”
掛掉電話,偏頭看向沈決,微蹙眉:“你坐我床上乾嘛?”
沈決:“”
他懷疑顧衍書身上有奇怪的開關。
顧衍書一手撥開他,準備換衣服出門,結果剛起身,就踉蹌了一下。
沈決扶住他:“你發燒了。”
顧衍書自己試了一下溫度,“還好。”
還好個屁。
沈決神色嚴肅:“現在去醫院。”
顧衍書從隨身藥盒裡翻出一片退燒藥,咽下:“再說,我要先去彩排。”
沈決看著他:“很急?”
“嗯。”顧衍書點頭,“很急。”
周六晚上就是《最強舞台》正式錄製。
最強舞台作為live類競演節目,之所以強調舞台,是因為除了要求歌手的現場演唱實力以外,對於台風,舞台呈現效果,舞美創意,等等,都有要求。
最後的打分和投票,也是各方麵因素的綜合考量。
而今天周四,所有參演嘉賓需要去提前走台,合上舞美和伴舞。
為了避免嘉賓之間曲目和創意的泄露,每個參演嘉賓踩點的時間段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安排得緊湊。
如果顧衍書這裡耽誤了,後麵幾個嘉賓團隊和群演籌備都會耽誤。
顧衍書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換好衣服,冷淡道:“低燒而已,習慣了。”
藝人之所以是高收入行業,就是因為必須得承擔相應的辛苦和努力。
沈決心疼顧衍書,但是他尊重顧衍書,因為他了解顧衍書,沒有阻止,隻是低聲道:“那我陪你去。”
顧衍書微蹙起眉。
“不然我不放心。”
顧衍書頭昏沉得厲害,渾身泛著酸軟,也懶得和沈決爭。
等兩人一起從小區出來,再一起坐上車的時候,方圓呆滯了。
顧衍書懶懨懨往座椅裡一縮,閉上眼,不說話。
沈決對上方圓驚恐的眼神,冷淡解釋:“顧衍書發燒了。彩排完直接去醫院。已經掛了號。”
“哦。”
“還有其他想問的嗎?”
“沒了。”
“那就開車。”
“行。”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方圓有了一種見到老板娘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覺-
涉及節目保密問題,沈決不好讓顧衍書為難,於是到了果空TV大樓後,沒有跟上去,隻是囑咐了方圓幾句,然後在車裡等顧衍書。
方圓帶著顧衍書一進大樓,就看見大廳裡丁雲和陳冉正坐在沙發上和負責導演在笑著交談什麼。
看見顧衍書的時候,陳冉臉上劃過一絲不安的局促,低下了腦袋。
還知道心虛,看來還要點臉。
相比之下,丁雲顯然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
看見顧衍書,笑得自然又爽利:“喲,小書這麼早就來啦?怎麼看著氣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啦?”
方圓覺得丁雲就不配和顧衍書說話,笑得客氣:“沒,我家小書就是吃不胖曬不黑的體質。所以皮膚太白人太瘦有時候也不好,就是上鏡好看而已。”
天生易胖體質,頓頓吃草還會時不時水腫的陳冉臉色頓時有些不好。
而顧衍書全程淡漠,沒有給出一點神色,徑直路過大廳,進了演播室。
負責導演連忙迎上:“顧老師來了?誒,是不是生病了?”
“還好。”顧衍書答得溫和疏離,“有些低燒。”
大概是昨天晚上淋了雪又吹了冷風感冒了,除了低燒,嗓子也有些啞。
負責導演關切道:“沒事吧?要不今天的彩排就隨便過過。”
“沒事,彩排還是正常彩排,如果有什麼問題及時解決。”顧衍書態度平靜堅決。
為了保證每一次演出的效果,哪怕是彩排的時候,都要保持最佳狀態,然後讓這種狀態成為一種慣性,是顧衍書這麼多年來一直堅持的習慣。
負責導演多少有些耳聞,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就開始講起舞美的流程和走位。
顧衍書記得很快,對這次的舞台設計和群演也感到很滿意。
他這次演唱的曲目《Imprison》是他年底即將發行的數字mini專輯中的第二首。
這張mini專輯一共有三首。
《Fall(墜入)》《Imprison(監.禁)》《Destroy(摧毀)》,是他自己全權負責製作的三部曲。
而之所以選擇《Imprison》,並且改編成更適合live的版本,一是為了提前打歌,二是因為這首歌和他慣來的曲風人設反差最大。
很多男團或者女團出身的愛豆歌曲,都是熱血,積極向上,或者是甜寵溫暖的情歌。
對於這些曲目,顧衍書都保持正麵看法,也唱過不少這樣的歌。
但是如果想真正轉型為一個創作型的歌手,那擺脫隻有粉絲才會買單的男團偶像風格是必然的道路。
所以顧衍書想嘗試一下更前衛的音樂元素,更多變的能和國際接軌的作曲風格,可能會小眾,可能接受度不夠高,但是他更需要的是看看在專業領域內能得到業內人士怎樣的評價。
畢竟如果一個愛豆在聽過太多粉絲一邊倒的誇讚和吹捧後,很容易失去對自己真實水平的判斷。
而他出道七年,走到今天,並不隻是想一直在舒適區裡當一個合格的愛豆而已。
他想擁有足夠的能力,足夠的資格,去做他想做的人,做他想做的事。
顧衍書站上舞台。
即使穿著最簡單的常服,即使全素顏,即使帶著病容。但是他站上舞台燈光打下的那一瞬,氣場驟然全開,所有衣著華美的伴舞都被壓了下去。
每一個走位,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和鏡頭互動的表情,每一個音符,都拿捏到恰到好處。
方圓和編導作為音樂外行,已經覺得完美得不行的時候,顧衍書依然隻是淡淡扔下兩個字:“再來。”
而每一次的確也比前一次好,儘管他們沒看出究竟是哪裡變了,可是就是覺得好。
這種清醒的自省能力讓人咋舌。
負責導演突然覺得之前製片人真的是腦子有毛病,居然會同意讓陳冉換顧衍書,這是一個等級的嗎?
這和用人造水晶換鑽石有什麼區彆?
而節目組精心打造的鐵籠第數不清多少次把顧衍書鎖起來的時候,顧衍書終於微喘著氣下了舞台,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編導們和方圓把頭搖成撥浪鼓,豎起大拇指:“絕了。”
群舞們的編排,舞美上王座和鐵籠的概念,都和顧衍書這首歌特彆搭,而且顧衍書完全能夠駕馭,根本不會出現喧賓奪主的情況。
完美。
聽到評價,回頭又看了一遍監視器,顧衍書終於微微鬆懈下來。
又唱又跳,一個小時,額角已經泛出薄汗。
而失去了舞台燈光的掩護,方圓這才發現顧衍書的麵容已經蒼白到可怕,嘴唇全然失去血色。
立馬想起沈決的叮囑,擰了一瓶葡萄糖遞給顧衍書,然後飛快地擦乾淨他的汗,往背心貼上暖寶寶,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後,才帶著他出了演播廳。
出門的時候正好和陳冉擦肩而過。
原來下一個彩排的就是陳冉。
但不是說好嘉賓之間的彩排互相保密嗎?陳冉來這麼早在外麵等著導演組難道不管?
方圓心裡留了個神。
坐上車,沈決看著顧衍書的麵色,蹙起眉:“怎麼比之前還嚴重了?”
顧衍書淡淡道:“還好。”
好個屁,嗓子都快從小奶音啞成老煙嗓了。
沈決睨了方圓一眼。
方圓腿一軟,全交代了:“排練了七遍,唱了七次三段高音。”
等於自己之前交代的能少使力就少使力全都白說了。
沈決看向顧衍書,微挑眉,打算要個解釋。
叛徒。
顧衍書縮進座椅,不想理方圓。
順帶垂下眼瞼,連沈決也不想理。
他本來整個人就比常人蒼白消瘦些,這會兒生了病,白得更厲害,身上那股有些強勢的冷漠消散了許多,看上去就像張漂亮的小紙片。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心疼生氣還隻能哄著。
“節目組那邊的舞美還滿意嗎?”
沈決想說,不滿意的話,他可以出錢弄個好的,反正他們又不差錢。
顧衍書卻隻是點頭:“挺好。”
話音剛落,方圓手機響了。
接起:“喂,陳導?”
漫長的沉默後,方圓掛掉電話,回過頭,神色嚴肅:“小書,陳導說拆舞台的時候工人失誤,我們的道具全毀了,還有兩個伴舞受了輕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