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河沒有等到瑞維爾的回答, 麵前的場景再次發生變化,是芙蕾雅挽著他的胳膊神色雀躍的走進了莊園, 她就像是一頭貿然走進森林的小鹿,好奇地打量著莊園的一切。
他們坐在餐桌上,另一頭坐著的則是公爵,陽光自窗戶傾灑而入,卻將公爵的身影籠罩在陰影之中,葉河隻能聽到刀叉不緊不慢切斷肉塊肌理的聲音。
芙蕾雅顯然有些緊張局促,一直黏在瑞維爾的身邊。瑞維爾低下頭輕聲安慰她幾句, 她也漸漸放鬆下來,甚至像以前兩個人獨處一樣向對方撒嬌。
不過很快, 公爵便強勢地加入了兩個人的對話之中。他隨意地詢問著芙蕾雅的身份和家世, 芙蕾雅很是受寵若驚, 不一會兒便交了底。
葉河聽到了公爵含笑地聲音:“很好。”
瑞維爾的身體明顯也放鬆了下來,顯然以為公爵是同意了他和芙蕾雅之間的事情,頗為輕鬆地說道:“是啊,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我們過一段時間就要結婚了。”
葉河能夠感覺到,雖然瑞維爾在某些時候有些害怕公爵,但對方畢竟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所以他還是希望公爵能出席婚禮這個重要的場合。
芙蕾雅聽到瑞維爾的話,也害羞地靠在了他的肩頭。隨著交往已經有些時日,他們也討論過結婚這件事情, 等瑞維爾再攢一些錢, 他就會朝芙蕾雅的父親提婚。
公爵手中的刀叉應聲落地,發出“當啷”一聲聲響,一旁的傭人慌忙將新的刀叉遞了過來, 然而公爵卻並沒有接的意思,隻是定定地看著坐在對麵的兩人,過了一會兒才平靜地說道:“吃飯吧。”
他的聲線驟然冷漠下來,好似並沒有聽到瑞維爾剛才所說的話。
瑞維爾和芙蕾雅對視一眼,也不再多談。
在向公爵攤牌自己已經和芙蕾雅在一起之後,瑞維爾便不再掩飾他的行蹤,而芙蕾雅也經常正大光明的在莊園門口等著他。
瑞維爾在莊園的職位相當於是公爵的管家,因而平日裡的活計並不多,吩咐完傭人今日的安排之後便可以和芙蕾雅出去玩。
有時候瑞維爾去門口找芙蕾雅時,對方會抬手捂著肩膀小聲說老是會感覺到一道含著嫉妒的陰翳視線。瑞維爾順著芙蕾雅所說的方向看去,才明白對方所說的視線傳來的方向竟然是來自公爵的房間。
他笑了笑,安慰芙蕾雅不要多想,畢竟窗戶那裡明顯空無一人,而公爵又何必做這些。
在聽到瑞維爾說那裡是公爵的房間之後,芙蕾雅便意識到肯定是自己多想了。她自然的抬手挽住了瑞維爾的胳膊,親親熱熱的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小聲說道她今天又等了瑞維爾多久。
有時候公爵也會加入其中,和他們一起坐著馬車去郊遊。隻是有公爵在的場合,芙蕾雅幾乎插不上話,隻能看著公爵拉著瑞維爾說著她不懂的話題,彆說芙蕾雅,就連葉河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去,都覺得芙蕾雅反倒更像是個電燈泡。
隻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瑞維爾就發現芙蕾雅明顯不願意在莊園門口等著他了,甚至還有些疏遠他的意思。就算葉河主動去找芙蕾雅,對方也經常避而不見。
瑞維爾不知道芙蕾雅突然對他冷淡的原因,這讓他總是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好。瑞維爾還給芙蕾雅寫了一封信,拜托芙蕾雅的朋友轉交給對方,然而也都石沉大海。
但與他慘淡的戀情截然不同的是公爵的心情,對方最近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高興事,心情很是愉悅,甚至還主動詢問瑞維爾為什麼表現得這麼難過。
在知道他是因為芙蕾雅的事情而難過之後,公爵還像往常一樣揉了揉他的頭發當做安慰:“彆難過,我覺得是她配不上你,我會幫你物色一個更好的對象。”
瑞維爾沒有說話,芙蕾雅是他的第一個戀人,更何況他們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所以他並不想再找彆人。
在和芙蕾雅莫名其妙的分手之後,瑞維爾還發現公爵黏他黏的有些緊,而瑞維爾也開始變得忙碌起來,更加沒有時間進出莊園。
至於公爵所說的對象,則是連影子都沒有——葉河懷疑空口開支票是每一個老板的必備技能。
時間如潮水般流逝,如果不是後來出現的一封信,葉河覺得瑞維爾大概會慢慢忘記芙蕾雅。
在距離芙蕾雅率先疏遠瑞維爾之後的第三個月,瑞維爾收到了來自芙蕾雅的信件,對方在信上問瑞維爾最近過得怎麼樣。
瑞維爾那有關芙蕾雅快要褪色的記憶再一次鮮活起來,雖然有些生氣於對方之前的冷漠,但芙蕾雅畢竟曾是他的朋友也是初戀,他還是回複了對方這封信。
隻是這封信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兩個人之間的書信往來又開始頻繁起來。因為之前芙蕾雅叮囑說不要讓彆人發現他們之間的書信往來,所以瑞維爾都是趁外出采購的時候直接將信件給了芙蕾雅的朋友,再由對方轉交,期間兩人也見了一次麵,他們本就有不少共同的記憶,所以這次遊玩也並不尷尬。
隨著一封又一封的書信再加上偶爾的見麵,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開始重新升溫。芙蕾雅直接在心裡詢問瑞維爾是否還喜歡他,瑞維爾也寫下了肯定的回答。
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芙蕾雅的下一封信卻是希望他能夠能公爵遠一些,指責在之前的戀愛中,公爵占據了太多他們的二人時間。
葉河看著信上這熟悉的字,想起了自己在夢中看到的那一封。
瑞維爾看到芙蕾雅的信,卻是顯露出了幾分猶豫,畢竟刨除他和公爵是從小長大的兄弟之外,他還是公爵的仆人,當然不可能疏遠對方。
瑞維爾認真地在信上給芙蕾雅講了道理,但是沒想到這封信並沒有寄出去——它被攔截在了公爵手裡。
葉河終於第一次看到了公爵的臉,對方看起來比西撒爾的模樣年輕一些,容貌俊美鋒利,碧綠色的眼瞳裡是濃重的怒意。
經曆過前一晚的事情之後,葉河覺得自己已經在心裡默認了公爵與西撒爾長著一張臉的事情,因而看到容貌相似的兩個人也並沒有太過驚訝。
公爵沒想到瑞維爾和芙蕾雅之間還有聯係,瑞維爾精心寫的信在他攥緊的指尖間變成了褶皺的紙團。他早就將信上的內容倒背如流,厲聲詢問瑞維爾將芙蕾雅的上一封信藏在哪裡,他又和芙蕾雅恢複聯係多長時間了。
之前的瑞維爾還以為公爵是因為自己沒有和他報備與芙蕾雅重新戀愛的事情而生氣,直到公爵突然直接了當的開口告白:“瑞維爾,我愛你。”
“隻有我才能照顧得了你。”
就算不知道這具身體此時的神色,葉河也能猜測出此時的瑞維爾有多麼震驚,葉河倒是能夠明白的震驚,畢竟不久前公爵才冠冕堂皇的說要幫瑞維爾物色個好對象,現在竟然就直接告白了。
葉河感覺到瑞維爾的身體在連連後退,直到抵到了身後冰冷地牆壁,退無可退。
之前瑞維爾在莊園的時候再也沒有提過芙蕾雅的名字,這讓公爵很是滿意。就算現在的瑞維爾還沒有接受他,但他覺得隻要瑞維爾和芙蕾雅不再聯係,瑞維爾終有一天會做出更加正確的選擇。
隻是讓公爵沒有想到的是,瑞維爾和芙蕾雅之間竟然還有聯係,而且這一次芙蕾雅竟然還開始勸瑞維爾遠離自己,這幾乎是觸到了公爵的死穴。
公爵並不允許瑞維爾再繼續後退下去,他修長的手指用力扣住了對方的肩膀,想要將對方擁入自己的懷中,但是瑞維爾卻下意識地掙紮起來。
公爵的指節一僵,顯然已經從瑞維爾的掙紮中看出了對方的拒絕,低沉地嗓音因為失控帶上了幾分喑啞:“我們明明才是一起長大的,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為什麼要選擇她?!”
瑞維爾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失控的公爵,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在這個時候提芙蕾雅的名字刺激對方。
公爵強硬的抱住了瑞維爾,瑞維爾猛地一抖,抬手想要推開對方,卻聽到公爵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如果再試著推開我,就彆怪我對她做些什麼。”
聽到公爵的話,瑞維爾身體一僵,但還是順從地放下了手。
在徹底撕破友好兄弟的假象之後,瑞維爾終於意識到了公爵對他在生活中那細微的不對勁是因為什麼。而公爵也不再偽裝自己,他不允許瑞維爾再走出莊園,也不允許瑞維爾和芙蕾雅之間再書信往來,甚至還讓仆人將芙蕾雅之前寄來的書信都找到,但是還有一封怎麼也找不到——正是讓公爵耿耿於懷於芙蕾雅挑撥離間的那一封。
瑞維爾再一次被切斷了和芙蕾雅之間的聯係,他能夠感覺到公爵在告白之後對他的動作也帶了幾分不加遮掩的曖/昧。瑞維爾一邊努力安撫著公爵,一邊想要和芙蕾雅聯係。
機會終於到來,公爵因為有急事必須回皇都一趟,但是瑞維爾卻故意裝病躺在床上,佯裝不能跟隨公爵去的模樣,所以對方隻得將瑞維爾以及一乾傭人留在了莊園裡。
在公爵離開後不久,瑞維爾便借口支開了傭人而後偷偷溜了出去,在芙蕾雅家的後花園裡,他終於再一次見到了對方,隻是這一次瑞維爾卻是來和芙蕾雅分手的。
他跟在公爵的身邊那麼久,最為了解對方的手段,因而思來想去保護芙蕾雅最好的辦法便是和她分手。
為了不讓芙蕾雅擔心,他並沒有說出想要分手的真實原因,然而芙蕾雅卻說自己已經知道了一切。
聽到芙蕾雅的話,瑞維爾神色疑惑,隻是還沒等他開口詢問,芙蕾雅已經眼眶通紅,一下子撲到了瑞維爾的懷裡,打斷了他的詢問。
葉河感覺到有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肩頭,耳邊是芙蕾雅帶著哭腔的聲音:“我不要和你分手,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們私奔吧。”
瑞維爾沒有回答,似乎是在猶豫。
芙蕾雅抬起頭看向了瑞維爾,神色楚楚可憐:“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私奔?你是舍不得莊園裡的榮華富貴,還是……還是舍不得公爵?”
聽到“公爵”二字,瑞維爾終於有了反應,他輕輕攬住了芙蕾雅的肩膀,開口問道:“你究竟都知道了什麼?”
芙蕾雅哭著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好奇為什麼當時我會突然疏遠你嗎?之前我便覺得你們兩個之間的相處很奇怪,那天我去莊園找你,正好碰到了公爵,他告訴我他愛你,讓我遠離你,否則就要殺了我......”
瑞維爾並不知道芙蕾雅的疏離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隱情,在知道芙蕾雅一直因為自己遭受著死亡威脅之後,他的聲音頓時愧疚了起來:“抱歉,這些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