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不甘心的往裡間看一眼。
高素蘭拉著她出去,送到村口,順便勸她彆管了。
饅頭太燙,隔著她的破書包都能感覺到熱。小草碰到這點溫暖,又忍不住了,“大娘,我真是為小芳好。”
“我和你大爺知道。”高素蘭怕她挨揍,想了想,“你好好學,早點學會教小芳。小芳有事做就沒空黏劍平。再說了,劍平一時半會兒走不了,等他快走了咱再想辦法也不遲。對吧?”
方劍平離開的具體時間張小草記不清了,反正不是明年。
年後她大伯和孫組長去獸醫站轉轉,獸醫站的人看在孫組長的麵子上,她指不定年底就能學得七七八八。後年開春把小芳帶過去,中午沒事到處轉轉,認識的人多了自然沒空惦記方劍平。
思及此,張小草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大娘說得對。”
可惜她眼珠亂轉被高素蘭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擱心裡歎了口氣。
到家忍不住跟老伴說:“你說,小草這丫頭像誰啊。咋就那麼認死理。”
“估計受啥刺激了。”張支書想想小草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問咱娘她也不說。問老二媳婦,老二媳婦就說她翅膀硬了,管不住了。然後扯一些亂七八糟的。說的好像她閨女退婚,她未來女婿心裡有人都是我乾的。”
高素蘭試探著問:“那就不管了?”
張支書點頭:“不管。周圍十裡八村的人都知道咱們池塘的魚長大了,晚上又該不消停了。我得給老六他們開個會。”
平時看魚塘的就倆人和大黃狗。
臨近年關魚長大了,從張莊池塘弄到魚就不用買了,所以每到年底值班的人都得增加到六或者八個。
這些人還有講究,不能都是懶蛋或慫貨。有膽大心細的,有年輕力壯的,還得有上了年紀會辦事的。不然都用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那偷魚能變成火拚。
最近幾天大黃狗都叫的比以前勤了。
高素蘭沒往東邊去過也知道晚上有人偷魚,“依我說早點撈出來得了。”
“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吃完了咋過年?”張支書問。
方劍平出來說:“不能撈出來。那樣小偷偷更順手。”
張支書讚同:“劍平說得對。像隔壁秋香家,倆孩子這麼小,有兩個小偷上門都得看著人家拿。”
高素蘭問:“還跟去年一樣二十七殺年豬,二十八起魚塘?”
張支書點頭。
說到過年,他想到這是方劍平在張莊的第三個春節,“劍平,之前讓你給家裡去封信,寫了沒?”
方劍平不知道怎麼說他在農村娶妻這事,所以一直沒寫。
張支書看到他搖頭:“給家裡寫封信吧。問問家裡的情況,要是寬鬆了,回頭我給你批幾天病假,你回去看看。”說到此看向閨女,“芳,行嗎?”
方劍平又不是一去不回,小芳當然沒問題。
小芳想起她爹之前的打量,不敢老實:“啥行不行?”
張支書:“讓劍平回家看看?”
小芳假裝思考。
方劍平不由得緊張起來,他不希望從小芳口中聽到“不”字。如果這樣都不行,那有朝一日他要離開,小芳肯定不放。
她一哭二鬨三上吊,張支書看著心疼,十有八/九會反悔。
小芳歪著頭好奇地問:“回去看看還回來嗎?”
張支書:“當然回來!”
小芳勉強地點點頭:“好吧。可是,可是回去幾天啊?”不放心地看著方劍平。
方劍平算一下兩地距離,以及農場這邊沒火車站,得坐汽車去市裡,“一周吧。”
小芳攤開兩隻手:“這麼多啊?”
方劍平立即拿下一隻手:“五天也行。”
“你說的?”小芳忙問
像是怕他反悔。
方劍平點頭。
小芳立即說:“那你去吧。啥時候去?要不要我送你啊?”
方劍平笑了:“不一定是今年。隻是先問問你。你同意了我才好給家裡寫信。”
小芳佯裝很滿意,微微頷首:“你做得對!”
張支書提著的心落到實處。
高素蘭也不由得笑了:“又跟誰學的?彆啥亂七八糟的都學。”
小芳衝她扮個鬼臉,轉頭跟她爹撒嬌:“我餓了。”
“吃飯!”張支書給方劍平使個眼色。
方劍平立即帶她去洗手。
傍晚回來就寫信,然後讓張小草幫他送郵局。
方劍平並不擔心張小草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因為他知道張小草比誰都希望他趕緊滾蛋。
張小草確實希望他早點走。所以先幫他把信寄了,然後才去上班。
天氣不好,北方很多地方都下雪,等方劍平收到家裡的信已臨近小年。
以往每次收到爺爺奶奶的信,兩位老人都擔心農村人欺負他這個外來戶。所以方劍平這次寫信就交代農村沒人欺負他,反倒是因為大學名額遭到同鄉算計。
他也有交代在農村結婚了。但沒有提小芳心智不成熟,怕兩位老人多心。而是說他和小芳在一起是劉季新乾的。小芳不是很喜歡他,為了她的名譽,村支書讓兩人假結婚,他現在住在村支書家裡。
如果不提大學名額,他爺爺奶奶不信。
誰都知道上了大學就等於留在城裡,等於前途似錦,所以他爺爺奶奶絲毫沒有懷疑。隨著信一同過來的還有一個大包裹。
方劍平又在信中交代,他現在在小學當老師,張莊有養豬場,有池塘,是清河農場最富裕的村子,他爺爺奶奶就沒給他寄錢和吃的。也擔心這兩樣路上不安全。
那個包裹裡麵全是書和衣服。
孫組長認識往張莊送信的郵遞員,得知有一個包裹等著張支書去郵局拉,就開車幫他送來了。
他的車到家門口,瞬間惹得村裡人圍觀。
大包裹拿下來,王秋香就帶頭讓方劍平當著大夥兒的麵拆了。
小芳出言威脅要打她都沒用。
這天正好是周末,張小草看到熱鬨也跑過來幫腔,“小芳,讓我們看看有啥了。”
方劍平了解他爺爺奶奶,一個比一個妥善,不可能寄亂七八糟的東西。要不讓眾人看,不知道回頭怎麼議論呢。
方劍平:“就怕你們失望。”
“你沒拆怎麼就知道我們失望?”張小草想確定一件事。
方劍平瞧著人越來越多,連知青點的人都過來了,怕一會兒全村人過來,“行,我拆。”
包裹打開,方劍平不等大夥兒看清楚就把書塞張支書和高素蘭懷裡。
村裡人對書籍不感興趣,幾個知青對書感興趣,但他們對其他東西更感興趣,所以都眼巴巴盯著方劍平。
張支書愛惜書,立即送屋裡去。
老兩口出來就聽到一陣驚呼。
高素蘭小跑幾步,就看到張小草拿起一件紅白格子外套在小芳伸手比劃。那衣服板正的很,一看就是新買的。
老兩口相視一眼,不敢信,方劍平居然跟家裡人說了。
知青們也不敢信,方劍平瘋了?
不說張小芳是個傻的,就是個正常女人也不能說——讓人知道他娶個農村媳婦還不得笑掉大牙。
更彆說張小芳還是個傻的。
就算以後能甩開張小芳,有這段經曆誰還敢嫁給他。
張小草拿衣服在小芳身上比劃就是不信這衣服是她的。然而不論款式顏色和大小都很合適。
天暖和脫掉棉衣就能穿。
張小草很確定以前沒這事。
“方劍平,是不是她們誰的衣服?”張小草轉向幾個女知青。
來張莊的這些知青都是首都人。
方劍平知道她什麼意思,“不是!我看過爺爺奶奶的信,這衣服就是給小芳買的。對了,還有叔和嬸的。”說著拿出兩件黑色的外套。
高素蘭不禁問:“還有我們的?”
方劍平點頭。
高素蘭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由得來回看方劍平和小芳。
小芳此時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方劍平的信她沒看,她以為方劍平不會說他結婚了。剛才看到新衣服她跟張小草一樣誤以為是那幾位女知青的,一塊寄省郵費。
張支書的腦袋也迷糊了,沒法思考,想到什麼就問:“劍平,你和小芳的事跟家裡人說了?”
方劍平點頭。
王秋香顧不上稀罕衣服:“你父母咋說?”
方劍平道:“我父母應該還不知道。我跟爺爺奶奶說的。這衣服也是他們買的。”
周長河悄悄退出去,他就說,方劍平那對高知父母怎麼可能同意。
他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小孫子是老頭老太太的命根子,彆說娶個長得好看的傻子,娶個男人他爺爺奶奶也沒意見。:,,.